“哎!你们同样闷在地下室四个小时,怎么她就被人背着?”田佩芝忿忿地说。“刚才就应该让他背你才是!”
“不不!”邱鹿鸣连连摇头,她宁死也不要让人那样背着。
田佩芝心中焦急,对邱鹿鸣几乎是半搀半拖,“怎么只有两节车厢啊,学校这么多学生和器材呢!”
邱鹿鸣只走了不多远,就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田佩芝也差点被带倒在地,急得使劲拉她起来,却实在没什么力气,“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邱鹿鸣脑子异常清明,却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指使手脚,她泄气地说:“佩芝你快走,不用管我。”
“哎呀,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呢!”田佩芝跺脚。
“我不能连累你走不了。你先走,我歇歇脚再走。”邱鹿鸣身体开始轻微打颤,心慌无比,大汗淋漓,终于瘫软在地。
“那,我这就去找个有力气的男同学来背你,......我给你占个座位!”田佩芝看了渐渐走远的李同学,一跺脚追上去,没跑几步又折返回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包着彩纸的糖果,塞到邱鹿鸣手中,“就这一颗了,给你!”她惭愧地不敢看邱鹿鸣的眼睛,一转身就跑了。
田佩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邱鹿鸣有些气愤和失望,更多的是无奈。
——换作自己,恐怕也是这个选择!
她剥开糖纸,把糖塞入口中,一种甜滋滋的熟悉又陌生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月亮比之刚才,清亮了一些。小路上不断有人跑过,都是背着书籍、实验器材的,人人脚步匆匆。有人看也不看她,有人会停下来问一句。
邱鹿鸣刚才给自己把脉,身体倒是无碍,却莫名其妙的心慌无力,她尽量缩回双腿,以免别人踩到自己,又抱紧双臂,——即便死,姿态也不能太难看了。
脑子忽然灵光一现:莫非是换了魂魄的缘故?
原来人的身体真如罗女官所说,只是一副臭皮囊啊,谁附体了都可以用啊!
邱鹿鸣想明白此节,心中安定不少,新进府的小丫头还得好一番调教呢!
——这个娇弱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做邱鹿鸣。
奉天人,今年十七岁,是东大一年级的学生。
父亲邱继业是东大工学院的教授,自民国二十年柳湖事件爆发,一家四口就跟随东大迁移到北平,因条件拮据,母亲便带着她和弟弟借住在城外朱家峪的大姑家,父亲只身住在东大教师宿舍,每月只留很少的烟钱,其余大半薪水都交给母亲,用作他们母子三人及大姑一家的家用。
第二年母亲和弟弟均死于霍乱,大姑也没有幸免于难,侥幸存活的她,无法继续在大姑家寄养下去,父亲无暇照顾她,就将她送入崇贞女子工读学校寄宿读书。
这里学费不高,还招收平民家庭的女孩儿,田佩芝就是她的中学同班同学。
原主觉得学校比大姑家自在,一点不觉得住宿生活艰苦。
女校不仅教文化课,还教刺绣编织等技能。只用三成气力,原主的文化课就在班级拔得了头筹,余力就学了算盘和烹饪,中学后,更是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俄语。
几年前东大又迁到西安,邱继业也跟去了,他想让原主也跟去,将来直接考东大。但原主已经习惯了事事自己做主,又厌恶父亲交往的那个新女朋友,因此坚持拒绝去西安。
邱继业拿女儿毫无办法,只得按月将生活费汇给她,如此一来,父女俩竟是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了。
去年她考入北大文学院,邱继业老怀甚慰,兴冲冲特地从西安赶回来庆祝,还送她一支金笔作为奖励。
原主虽然面上不显,但私下很是珍爱这支金笔。她自小记性极好,她深深记得在奉天时父亲疼爱她的点点滴滴,只是随着年岁增大,她不好意思与父亲亲近,加之父亲要组建新的家庭让她觉得遭受了背叛,故而与父亲一直不肯好好交谈。
现在,原主珍爱的这支金笔,已经掩埋在了南大科学馆的废墟下。连同原主的灵魂,也在日军飞机的轰炸下,消散在了科学馆的地下室中。
她和另外三位同学,是来南大文学社参加讨论会的,谁知会议还未结束,就有刺耳的警报响起,与会学生连同许多假期依然住在学校的学生都进入科学馆的地下室躲避,只是没想到这一轮轰炸竟然足足进行了四个小时,科学馆地上建筑基本坍塌,一百多人挤在不大的空间中,因窒息而死的学生竟然占了半数。
“轰隆”一声巨响拉回了邱鹿鸣的思绪,听声音像是被轰炸过的图书馆再次坍塌了,还有抢救书籍的学生被压在下面。
那颗糖有了效力,这一刻钟邱鹿鸣渐渐有了点子气力,她挣扎着起身,努力想声音来处看去。有烟尘无声滚滚而来,邱鹿鸣察觉已是忍不住呛咳起来。
她在被炸断的树上,折了根粗些的树枝,拄着踉踉跄跄向前走。
不一刻,有两人抬着一个伤员从她身边超过。
没有之前女学生的哭声,只有无声的迅速的行动,邱鹿鸣接收到一份紧迫的感觉,她也努力加快脚步,跟住前面的担架。
身后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肩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