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不紧不慢地说:“我哪知道它能淋着雨。”
兔子淋雨的可能性,豹儿在一个月之前就有了推断,他当时认为还不大要紧,不忙,小雨正常不会淋进兔子笼——夏天雨急雨大的时候弄不好要灌进笼子。不过离大雨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等薅完这遍草再修。这是豹儿之前的打算,没成想这场雨来得这样急!
兔笼都是豹儿和苦根两个人沿着院墙的西墙根一砖一砖砌起来的,为了节约开支,两个人忙了两三天。爷儿俩从没干过泥瓦匠的活儿,也就是砌成个笼子的样儿。笼子和墙体之间还有一定的缝隙,小雨没事儿,急暴雨时雨水来不及流走,一部分就灌进了这个不咋样的兔笼子。恰巧这次淋雨的还是刚刚出生两三天的小兔,一窝12个,才长了茸茸的细毛。
豹儿急吼吼地跑过去,把那一窝呻吟着不断拱动着的老鼠似的小东西一个个往怀里塞,他想把它们先转移到屋里去,找个干燥的地方焐焐。小兔子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不停地动,他弄不住,对着堂屋喊秀儿:
“秀儿,给我找个东西,我放兔子。”
过了两秒钟,见秀儿没反应,他不知道秀儿是在找东西,还是没听见。
“快点儿!”豹儿催促道。
话落音,秀儿拎个纸箱子站在堂屋门槛儿里,面无表情。
暴雨中运送了两趟,把小兔都安全地转移到纸箱里,随手从走廊里捡起一块破布给小兔擦拭身体。这时候的豹儿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浸满水的物件儿,几小股水流同时从脸面、褂襟、裤脚等处汩汩往下淌。
刚刚出了一身汗,转瞬间又淋了一身透雨,这一热一凉的猛然过渡,使豹儿上下牙齿直打架。
“奶奶!这啥天气!快给我找衣裳换。”
秀儿打开衣柜,翻找豹儿的衣裳。豹儿也擦好了小兔。他赶快给自己沏了一碗浓酽的红糖茶灌下。
秀儿把豹儿的秋衣秋裤、线衣线裤,连同裤衩一并搭在床帮上。
豹儿三下五除二换好衣裳,顺势钻进了被窝,暖了大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雨来得急,去得也爽,似乎就在一呼一吸之间,便戛然而止,天色也亮堂起来。
豹儿“扑”“扑”放了两个臭屁,从床上爬起来,把被窝掀开,以利于臭味儿散去。不起来不行,还要去给兔子弄草。
他拿了一个大大的蛇皮袋子,往胳肢窝里一夹出了门。出了门他就看见他爸苦根已经在正南方向的河堤上采楮树叶子了,大概也是才出来,袋子还是瘪瘪的。他从苦根的东边斜插过去,一路寻着楮树叶子。
浸了雨水的楮树叶子很重,往常满满的一袋子才有今儿个半袋子重。他拎着感到吃力,就想先送回家一趟再过来采。
将口袋拧巴几下,让它变成细细的一个把儿,攥紧,然后拉开架势,使出蛮力,猛地提起往身后一甩,一下腰,袋子稳稳地背上了肩。
当他把湿漉漉的蛇皮袋子墩在偏房门口地上的时候,秀儿还在看电视。
“秀儿,做饭吧,饿了。”豹儿喘了一口气说。
“嗯。”秀儿答道。
豹儿转头又出去弄楮树叶子了。
待他又背着大半蛇皮袋子转回家的时候,不觉怒气冲天,这股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秀儿!刚才就就叫叫——你做做做——饭,咋到这这会儿还还还没动!看——看电电视,看电视,可可可可能看——饱!成成成天价不不是看看看——电视,就是串串串门门子,不不是串串门门子就是看看——看电视,你你你就不不不不不不——吃——了喝喝——了吗?我我再——累,兔子都没没没叫你管管——过,叫叫你做做——个饭,你你你你到这这——会儿都都不动!可可是逞逞—脸儿!”
秀儿也没有好脸色,耷拉着眼皮小声说:“你自找哩!”
“啥?你你说啥?你再再说一遍!”
说着,豹儿就来到了秀儿跟前,瞪着眼,两个拳头在两胯间暗自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