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向两节院子，两个大门，当需要往东去时，公婆他们就从韩歌这边进出；当需要往西去时，他们就从自己的大门进出。卖化肥都从韩歌这个院子经过，婆婆这是下集回来，看到亲家，两个字的招呼外也没一句多余的话。
话多话少也是分场合的，有些地方不需要话多，比如几个女人东家长西家短拉呱儿的时候，弄不好就成长舌妇；有些场合你话太少了又不好，比如刚才这一幕，你话太少了就像对亲家有意见，太那个了。
再说婆婆有婆婆的想法。婆婆以为再怎么样，也得端着我做婆婆的架子，也不能失去我做婆婆的权威，我好不容易把儿子养这么大，结了婚就和别的女人成为一家人过日子了，她心里无论如何不能平衡。别说你，你看恁爸（公公）都得听我的（这个倒赶潮流），别说你一个外来人。所以，自打韩歌进门儿来，她处处端着封建社会做婆婆的架子，到韩歌生了孩子也是如此。她没有平常人家初见孙女儿的喜悦，就像孙女儿不是她的，像韩歌一样同属外人。
韩歌有心也端着架子，可她端不起，不是自己一个大人，孩子哪儿出现异常（自以为异常），她也不得不去请教婆婆，不能耽误了孩子。每当这时候，婆婆不是心平气和地教，而是带着“过来人”的傲气数落儿媳妇。这样数落着，她也就感受不到自己和这个孩子之间有多少血脉亲情，就自然而然地疏远韩歌母女。越疏远越没感觉，越没感觉越疏远，以至于看着门口树荫下那个婴儿车上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没有啥血脉相连的感觉。对此，她也奇怪，似乎她和那孩子之间真没啥关系。
“孩子放在门口，她来回从跟前儿过都不拿正眼看一眼。要么就像没看到，要么就是用眼里余光瞟上一眼，脚步都不停。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你也该逗逗吧？”韩歌回娘家时跟她妈抱怨。心里那个气呀！心想孩子她就是一条狗，也是你们阮家的骨血！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都是你阮家的孙女儿。你简直是冷血动物！撒旦在世！我当初还想着孝顺你，对你好，真是想得太简单了！你压根儿就不想我对你好，你认为一个乡下丫头好欺负。不认为人家敬你，反倒认为人家怕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韩歌暗暗骂了一顿，顿觉轻松了不少，她在心里对自己发出一阵冷笑，哼，哼哼……幼稚！
阮呈旭又出门儿了，走的时候同样以资金紧张为由，没给韩歌留零用钱，交代韩歌“剩的几个煤球烧完了就跟咱妈吃去”。
虽然不情愿，但她不想让阮呈去为难，算勉强同意了。
十来天光景，烧炉子的煤球就用完了。
吃罢清早饭，韩歌跟婆婆说：“妈，我煤球没有了，呈旭走哩时候没给我留钱，他说叫我跟你一起吃。我这边儿有油有面，你需要到这边来弄，我就跟着你吃了。”
婆婆听了，不知道是鼻子哼还是嘴哼。
临到中午的时候，韩歌在屋里收拾褯子。孩子睡了有一阵子了，差不多快醒了，她不能离开，孩子万一醒来，跟前儿没人会哭的，一哭就会尿床。她盘算着，等孩子醒了再抱去婆婆那边儿吃晌午饭。
褯子收拾好，接下来她打算再把桌子收拾一下，上面几天没擦过了。当她走到桌子边儿的时候，隐约听见婆婆院儿里好像是吃着饭说话的声音。再听听，还是像。她疑惑着来婆婆这边儿想看个究竟，果然是！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闲话。
公公见韩歌来了，问：“吃饭吗？”
听公公这样问，韩歌就知道婆婆没把自己要搭火的事儿给家里人说。
韩歌说：“吃过清早饭我不就跟俺妈说了？我说我在恁这里吃，呈旭走哩时候没给我留钱，他叫我在这边儿吃。我跟俺妈说我那边儿有米有面，吃哩时候你去弄。”
婆婆光着膀子蹲在厨房门口的一棵泡桐树跟前儿，低头吃她的面条，好像韩歌不存在，既没说忘了，也不说叫韩歌吃。没有说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冬月说锅里还有，你去盛。
公公刚掀开锅盖儿，正要盛第二碗，闻听韩歌一番话也停住了手：“给你盛去，这锅里还有碗把，你盛，我不吃了。”
韩歌想赌气不吃，想想这日子长着呢，还得十几、二十来天，阮呈旭才能回来，不吃小孩儿吃的奶从哪儿来啊！还是吃吧。大人的面子能值几个钱，小孩儿重要。
她把锅里捞捞，凑凑合合一碗稀面条，闭着眼睛吃下去。她感觉自己就像要饭花子一样，一点儿尊严也没有了。
晚饭，韩歌没去吃，婆婆那边儿也没人来叫。
韩歌五毛钱买了一袋儿方便面，听人说吃点儿咸才好下奶。不管真假了，她又捏了一撮儿盐放进碗里，吃了一袋儿方便面。由于太咸，又喝了很多茶。茶也不能随便喝，喝完了没东西去烧。
第二天，韩歌只有收拾行李回娘家。
天气渐渐冷了，姥姥在农活儿的间隙给孩子做了两套棉衣棉裤。两件棉袄够了，主要是棉裤，两条根本换不过来，那一条还没干，这一条又尿湿了。把尿吧，冬天她嫌冷，硬是夹着腿不尿。你刚站起来没多大会儿，那边她就把棉裤尿湿了。
那时候不像现在有尿不湿，有多少尿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