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阮呈旭的许可,韩歌不敢轻举妄动。她每天等舅舅和阮呈旭吃罢饭,收拾完毕,就强打精神去拾橘子皮。她也饿,可家里的那些饭她硬是不想吃,不想吃也得吃一点儿,不然哪来力气走街串巷地拾橘子皮呢。
她面色灰暗,神情呆滞,浑身酸软无力,走一段,歇一会儿,拾着她的橘子皮,看见垃圾桶里人家丢的旧鞋子也捡出来带回家,那鞋子比她脚上穿的都好。
不久,阮呈旭又跟舅舅回去发货,发好货再来,韩歌也跟着来来去去,尽管她很不舒服。
每一趟回娘家,韩歌都能从父母的眼神中读出不安与无奈。韩歌走的时候照例叮嘱“到地方来个信,家里好放心”。
也没啥事儿,就是报个平安,韩歌简短地写上两段话,寄回去给父母一个安慰。
没别的事好干,韩歌依然克服自身的不适去拾橘子皮。
这天拾橘子皮回来,房东转给她一封信,是苦根写来的。苦根的信,总是这么及时,大概收到韩歌的信的第二天就寄出了。
韩歌喝了口水,压了压要吐的欲望,撕开信封抽出信瓤。
呈旭、歌儿:
信于10号收到,获悉你们近来的生活状况,我认为你们比过去成熟多了。时事与环境造就人,是这样。
人类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命运斗。一个生活中的强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要有信心自己成为胜利者。
呈旭,歌儿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她,因为一个人没有个好身体,将一事无成。有什么困难来信、电,我应尽力而为。如东西卖完,赶下大雪之前回来,少受罪。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有事要胆大,无事要小心。
我刚从江苏回来,带回点白术种,可能最近还要出门。别不多谈。
祝你们平安幸福。
父亲
X年X月Ⅹ日
信的背面写着一句话:苔干用在歌儿补养身体。
正如韩歌想的那样,看日期真的是收到信的第二天爸就回了。
苔干儿是苦根自家种的,包装好美其名曰“贡菜”,20几块钱一斤,是韩歌和阮呈旭出来的时候苦根让他们带出来的,嘱他们到外边卖了,卖的钱给韩歌补养身体。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韩歌一直坚持着拾橘子皮。
等到腊月里回到家的时候,她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成天价吃了就吐,不吃也吐。婆婆好像既聋又瞎,愣是不管不问。
有一天,韩歌到婆婆院儿里找个铁锨用,碰见阮呈旭在和婆婆争执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一见韩歌来了,便都沉默了。
等阮呈旭回到东院儿自己屋里,韩歌就逼问阮呈旭和他妈刚才在说啥,为啥一见到自己娘俩就不吱声了?
事实摆在面前,阮呈旭明知瞒不过,也只好如实相告:“咱舅哩钱在外边时候少了1000多,小方说是你偷的。咱舅回来给咱妈学了。我说不可能,韩歌绝对不会拿俺舅哩钱。正说着,你去了。”
“啊?想不到小方是这样哩人,叫我背黑锅!人咋能这样啊!在面前对你好,背后捅你一刀!真想不到,想不到……”
韩歌陷入沉思。人太可怕了!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背后干这种事儿!跟舅澄清一下,说自己没拿?不行啊,这不是越描越黑吗?可是不说谁知道真假呢?毫无防范地被人陷害,真冤!
过了春节,韩歌不想再撑了。她边往锅里下面条边说:“妈,我在外面时候到医院检查了,人家说我怀孕了。”
“噢。你想吃啥你弄,过年剩哩有丸子,还有细粉(粉条)。”婆婆例行公事地说。
韩歌想,那丸子都长毛了,一股子霉味儿,叫我咋吃啊?细粉我也是不想吃呢。
“嗯。”韩歌算是回婆婆的话了。
过了没两天,做饭的时候没盐了,韩歌去堂屋找盐,无意中发现了半坛子鸡蛋。韩歌那个气呀!你跟我说“那有丸子有细粉弄着吃”,你咋不说有鸡蛋!这么多鸡蛋是留给谁的?我怀的可是你阮家哩子孙,我吃你几个鸡蛋怎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从韩歌脑子里蹦出。她决定等阮呈旭回来就和公婆分家。
韩歌跟阮呈旭说:“分了家咱自己过自由。我买得起鸡蛋就吃,买不起鸡蛋不吃,我不会没脸没皮地跟人家要着吃!”
阮呈旭劝韩歌:“你让着她点儿,对咱只有好处,别分家。你学精点儿,别分家,分了家,咱不得从锅底下买到锅上头,哪有这样好……”
“我宁愿不好!我就是傻子,我也不会学精!家肯定得分,你不分,你跟她过去,我自己分出来。”
阮呈旭考虑到自身的经济状况,十二分不愿分,奈何韩歌铁了心要分。拧不过韩歌,这个家终于分了。就像上学时老师讲的那样,社会的一个细胞分裂成了两个细胞。
按照当地的风俗,锅碗瓢盆这些东西,分家的时候都由公婆买。婆婆倒没赖,一应俱全都买来了。韩歌如愿以偿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过完春节,韩歌留在了家里,熬急了就回娘家打打牙祭。按说娘家也不富裕,还比不上阮呈旭家,但在日常生活上比阮呈旭家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