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呈旭和舅舅租住在S市近郊的一处民房的三楼,两居室。
老家的正屋一律朝南,这里的民房好像没那么多规矩,有些民房得顺着山势,都是依山而建,沿路而建,这里三两户,那里三两户。房屋前面隔路一条浅溪,溪水终年不断地淙淙流过。夏天雨水丰盛时,就有浑浊的泥水从山上冲流而下;冬天的水则相当地清澈,看得清水底石头的颜色和纹路,唯一的缺憾是不见一尾小鱼。恐怕水太清了吧?“水至清则无鱼”嘛。
房屋的背后是山民们的菜园,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奇形怪状,四季常青。菜园两边的山上密密麻麻地长满松柏以及枝叶坚韧的小灌木。从菜园上方远望过去,就是雾色弥漫的山峦,那里像《西游记》里的天宫,应该住着神仙吧。
这里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唯独要添两床厚点儿的被褥,其它韩歌无需添置任何东西。
她每天在家做做饭,收拾收拾杂物。比如:
把有点儿发霉的党参拣出来,洗洗晾干,再扎成把儿;
把发潮的板蓝根弄到顶楼平台上去晾晒;
或者把桔梗分个优劣,这样人家要好的也有,要便宜的也有,就会多做点儿生意。
……
阮呈旭舅舅的爱人前几年生病去世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和一个老母亲。其中,大儿子也才成年,二儿子上初中,三闺女和小儿子还在小学。他舅舅真真正正是这个家里的天。40多岁的年纪,不可能长期一个人过。去年,在这里找了个女人。那女人偶尔来几天,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收拾收拾药材,挺勤快的一个人。当然,这都是韩歌听阮呈旭说的。
舅舅这个男人长得挺有个性,长脸,白面皮,黄眼珠,那嘴牙不按套路出牌,参差不齐。下巴往外杵,给人的感觉是嘴不到下巴先到,就像用下巴给你使眼色。个子倒高处阮呈旭不少,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子。
“人都说外甥仿舅舅,我看恁俩一点儿都不像。”韩歌给阮呈旭说。
对周围的环境逐渐熟悉了之后,韩歌认识了一个盲人姑娘,她叫明华,是房东的侄女。在韩歌的印象里,盲人(特别是女性)大都是不苟言笑的,内心闭塞——而明华却很健谈,性格活泼,乐观地待人待事,这恰是韩歌缺少的。在没事的时候,韩歌喜欢和明华聊天儿,有时你找我,有时我找你。明华说她会煮饭,但不会炒菜。在韩歌看来,会煮饭也相当不易了。
韩歌问明华:“你煮饭是怎么掌握水量的呢?”
“这容易。”明华说,“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的手能感觉到水的存在。把手平放在电饭煲里的大米上,当水没过指根就刚刚好。或者用一根中指竖在大米上,当水和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平行时也刚刚好。假如想吃干点的,就在这个基础上少放点水;想吃软一点的就多放点水就好了呀。”
“哦!”韩歌不禁感叹,生活中处处有学问呐。
“你多大了?有对象吗?”
中国人爱问人年龄,韩歌也不例外。
明华脸上漾起一波羞涩,她说:“我19岁了。去年也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不过现在不谈了。”
看她的脸上似乎还有内容,韩歌就不由自主地多问了句:“怎么——?”
“他年纪比我大得多,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找什么好的呀?他是个健全人,我们见了面之后都感觉还可以。没过多长时间,他约我二次见面,可当我们见面之后没说几句话,他就把房门关了。一开始我心里打鼓,怀疑他这个举动不怀好意,可随后我就怪自己小气了,说不定人家也是怕人看,怕羞嘛。但他关上房门后径直朝我走来,动手动脚地想亲热。我不喜欢这样,刚见了两次面,双方根本就不太熟悉。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不过也没什么啦,我还小着呢,合适的总会有的。”她自信满满呢。
“没错。婚姻大事千万不能儿戏,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你呢?你们好像挺和谐、挺幸福的?”
“我们吧,不好说呢。鸡毛蒜皮的,每家都有。你知道,两代人的价值观总有不同频的时候,我也满耳朵都是婆婆的冷嘲热讽。”
“唉!我以为你们挺幸福的呢。不过也不要放在心上,事情不会总这样一成不变,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韩歌勉强点点头,各自散去煮中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