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快结束时,老师要设计班的学员们交下半年的学费。这话说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全班没有一个人行动。
700块钱,这个学期我们学到了啥东西?要是谈真正的收获,还没有裁剪班的收获大,最起码裁剪班的基础知识比我们学得扎实,也更实用——虽说各人的选择不同,怪不得别人。但是你既然收了我们近乎高于裁剪班两倍的学费,就该让我们学有所值啊?这又要下个学期的学费,下个学期又能学到啥呢?老师这会儿都在“现打热卖”,下个学期恐怕也多半没有好结果……韩歌思来想去,还是打住吧,别再拿父母的血汗钱往里扔了,反正来年“六月六”就要出嫁了。
过了年,“六月六”这个日子便在韩歌的心里扎了根,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带着这个日子投射的阴影。她不甘心,曾有过几次“不”的声音想冲口而出,看着爸和妈那花白的头发,憔悴的脸,她硬是憋回了肚子里。她没有勇气再说。成天价行尸走肉般地做着事情,做饭、洗衣裳、跟在妈屁股后面下地干活儿。“影子似的一个人。”后来韩歌回忆那段日子时形容自己。
眼下正是莺歌燕舞的农历四月,也是收蒜薹的季节。傍晚时分,月亮已经升上了东南方向的天幕,凉爽的风徐徐地摇着树叶,吹到身上感觉还有丝丝寒意,大家有的穿一件汗衫,有的外面套了一件春秋衫。人们都忙活着。今年的蒜薹特别地贵,卖到一块到一块二毛五一市斤,前年卖到七毛钱一市斤还叫大家伙儿欢喜不小呢!去年可不景气,有人发誓“过年(第二年)一个蒜瓣子都不栽”,谁成想今年的蒜薹价格竟出奇地红火。所以,男女老少都忙活着。韩歌一家人也在其中。拽叶子,削皮,捆把儿,痛痛快快,利利索索,那份麻利劲儿就甭提了!
说起蒜薹,就不能不说削蒜苔的工具了,这家什还真不知道是哪位智者发明的呢。更早的时候,蒜薹从地里收回家,那可都是专门放太阳地里晒,把皮晒软和了,再用手去剥,手辣得火烧火燎的,弄罢蒜薹就把手放进盐水里洗,泡。到收麦子前后,那手上的皮不知道要蜕几层,一块一块地白花花、刺刺扎扎的可不舒服了。要不人说万事都在发展,两三年前,人们学会了用做针线活儿的大针在蒜壳子上动起“手术”来,就是把大针的针鼻儿一头扎进一个小木头片儿里,右手握住木头片儿,针尖儿朝外,左手握住蒜薹梢,把这棵蒜绷紧,从地面朝上数两三个叶子处用针尖儿快速往上一利,再把蒜薹从底部动针的地方一搉,抽出蒜苔。这样抽出来的蒜薹带的叶子就很少了,相对来说就省了不少时间。一到收蒜薹的季节,到处都是“噼噼啪啪”的脆响。不过这样处理过的蒜薹有一个弊端——它容易伤到蒜薹,散发水分。水分散发了,当然就少了重量——少了重量就是少卖了钱。
这几年,人的脑子变得更加聪明,找来小竹竿,或者中空的泡桐树小树枝,砍两三寸一段,用刀竖着从中间合适的位置劈开,将刮胡子的刀片适度地横着往中间一塞,就成了家家户户使用方便,又无需多大成本的好工具。用这样的工具处理过的蒜薹既没有针尖儿划出的口子,还又快又省事,只要直接把蒜苔搉断弄回家,拽掉叶子就好刮皮。刮好皮的一把蒜薹,攥住蒜薹梢一抖,皮就“哗啦啦”掉个差不多了,剩下个别的没掉干净的再手动挑出来剥一下就完事儿了。
弄蒜薹的忙活劲儿使韩歌忘了个把小时的心事。不幸的是,后来她又想起来了。和阮呈旭的婚姻,多多少少也源自于蒜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