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歌断断续续地快看完笔记的时候,老师夹着本子走进教室里来,上课了。
朱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样一个题目:
人体表面有哪些部位要做省?肩高点、胸高点、腹高点各在什么位置?
然后自问自答:“肩部、胸部、腹部要做省,肩高点在肩省部、胸高点在胸省部、腹高点在腹省部。”
肩高点在肩省部,胸高点在胸省部,腹高点在腹省部。当然,这还用说吗?总得说清楚具体哪里是肩省部、哪里是胸省部、哪里是腹省部吧?换句话说,这些部位怎么找才准确呢?有没有公式呢?韩歌咋也想不明白。
就在韩歌犯迷糊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提问,他们的疑问也同韩歌大同小异。
老师照原来的说法又重复了一遍。
几位学员还是干瞪眼。
韩歌就把自己的疑惑向老师提了出来。第一遍,老师好像没听明白韩歌的意思。韩哥就又细细地说了第二遍。老师仍是一脸茫然。于是,韩歌又开始说第三遍。
还没等韩歌的第三遍说完,老师的不耐烦就写在脸上了。等韩歌话落音,就听平地一声惊雷,能把人震懵。
“我这样就对,考试时候你不照我这样写我就给你打错!你以为你了不起了可是?人家咋不吭?就你能!小孩儿不虚心学习,还没一知半解唻就傲!你讲谬理,麻缠理,找杠抬……”
一场雷霆万钧的训斥,使这位老师的脸和脖梗子都涨得紫红,感觉肺都要炸了!几个同学短时间内都呆住了。
韩歌想据理力争,嘴张开来音还没发出就被老师的训斥给堵回去了。
“你哩对你咋不教我?你教我不好了吗?你咋不教我?你咋不当老师?我告诉你,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得照着我哩做……”
“圣人还有错哩时候唻……”
韩歌还要往下说,几个同学先后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劝韩歌:
“别说了。”
“韩歌,少说两句。”
调皮鬼王小玮附在韩歌耳边悄声说:“他心虚才恁大声音。”
韩歌沉默了。
老师定了定神,继续讲课。
韩歌的思绪又一次天马行空云里雾里去了。
弄不懂咋办呢?眼看就够半年了,半年来学了多少东西?了解了人体各部位的特征,知道了啥叫“省”,啥叫“开气”,掌握了最简单衣服的最基本知识。除外还有吗?不记得了。不如买书自己学呢。邮局门口的报刊亭里就见过有服装设计方面的书卖。高小君厂里发的卫生纸快用完了,不舍得买那软和的卫生纸就别用人家的了,下次回家带几本旧书来,老用人家的也怪不好意思的。哥(高小君的哥,韩歌也叫哥)说我应该先学裁剪,把基础打好,太有道理了。唉,爸给我这恁些学费都叫我败祸了。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唐突了?那可是爸忍饥受冻、风吹日晒挣来的血汗钱哪,就这样被我给“扔”了。是我没找对学校?可是条件好的大地方学校要花好多钱的,每一张钱上都浸着爸和妈咸涩的汗哪!使架车子往地里拉粪,那一滴汗有多重啊!掉在地上能摔八百瓣儿啊!肩膀子给襻绳勒得酱红,掉皮,起茧。背上晒得冒油,可爸如不歇晌的老牛,梗着脖子往地里拽。使城里人闻着的粪臭,在老农的鼻腔里,那可是浓浓的粪香啊!那是沉甸甸的麦穗儿,金娃娃似的棒子(玉米),颗粒饱满的大豆……爸的腰被大树砸过,弯腰时间长了都直不起来,时常龇牙咧嘴地“扮鬼脸”。他就像成熟后的麦穗儿,谦卑;如生活在饥饿年代的人们,躬行节俭。爸和妈这会儿在家里干啥活儿呢?不能跟家里要多少嫁妆,有几件儿是个样子就算了……她就这样直勾勾地东鳞西爪想了一节课,下课时才被闫红玲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