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歌的头痛又加重了,也时感心悸,紧张,气短。换个住宿环境好像也不顶多大用。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小路上发生事故的几率,她已经两周没回家了,尽管她很想回家。上次来城里的时候,她妈的身体又出了点儿小“故障”,还没完全好。
接连学了几种裤子、衬衫和春秋衣,可她连最简单的裤子也忘记了做法,就是觉得懂的地方也非得出差错拆个几遍。她心里烦透了,注意力怎么也不能集中,一段段斑斑驳驳的记忆连续不断地闪现于她的眼前和脑际,使她拿东忘西,丢三落四。你要问她都想了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刚才去买煤球,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不会算账了,算了整的,忘了零的;算了零的,忘了整的。老是算不清。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五,再过几天就该放年假了。就这几天,韩歌也等不及,一门心思地要回去。上初一的时候,有一位老师说过,最直接的血缘关系是有感应的。所以她就想:是不是妈的病加重了?回去,一定得回去。最近,她有些多疑,遇事老往坏的方面想。
简单收拾了一下,骑上自行车就动身了。出校门直走没多远,是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不仅有卖包子油条的,也有两个水果摊儿,打老远就能看到那鲜艳的各色水果:黄澄澄的香蕉,红彤彤的苹果,白生生的雪梨,紫嘟嘟的提子,长长的甘蔗,猪腰子似的芒果,一排排,一框框,煞是水灵,看得韩歌眼馋不已。平时这里也是有水果摊儿的,但从没像今天这么显眼儿过——也或许平时她没注意到吧。其实也不奇怪,正是年关嘛,各种食品、百货全都摆出来了,连平时空荡荡的街道也摆满了摊位,一街两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有拿篮子的,有拎化肥袋子的,也有空手溜达的。
最吸引韩歌的,还是水果摊儿。
在这条街道上,来回走几个月了,还从未多看过一眼,就知道那里有两个水果摊儿——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买水果的必要。今天多看了几眼,她就想给她妈买几个水果带回去。
买啥呢?她想来想去,还是买几个苹果吧,比较大众化,也适合老百姓的口味。
她就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买好了苹果也没地方放,就顺手往前面车把上一挂,悠悠晃晃地就骑上走了。
脑子很少清净的韩歌,现在仍然不清净,苹果在车把上还没挂稳,她的脑子就开起了小差。唉,忘了少买几个苹果,再买几根香蕉了,万一妈想吃香蕉呢?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干啥,是在床上躺着呢,还是在勉强撑着收拾家务?能动一点儿就不闲着!命呢。今天是星期几来着?咋想不起来了呢?小弟该不该回家呢?唉,这小弟太会过日子,别再弄得像我一样营养跟不上。这孩子太懂事儿了。阮呈旭啊阮呈旭,咱俩这么长时间不见面,难道你就不想想别的吗?咋办啊……
“啊!”
一声惊呼左右同时响起。韩歌缓过神儿来,同时也吓住了自己,车把大幅度地摇摆了几下,“哐”、“哗”,摔在地上,苹果如松绑的人质般四外翻滚,有两个还摔烂了,像被谁拖泥带水地啃了一口。
两个尖叫的女人拍着胸脯定了定神,说:“这人咋回事儿啊?吓死我了!”
边上的过路大妈示意那两个女人走,不要纠缠。
那两个女人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韩歌明白过来,她是看到了前面两个女人边聊天边走路,中间隔了一人宽的空,可她还在想其他事情没反应过来,就直接从两人中间穿过去了——还好,两个人都同时向两边让——万一她们当中有一个人让错了方向就坏事儿了。
起来拍拍身上,拾起苹果,也不管它烂不烂了,继续赶路。
骑了40里路的自行车回到家,累得筋疲力尽,两条腿绵软酸痛。结果让她看到的是,她妈正拿小棍儿拨拉着晾晒柴火,看上去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看不出怎么加重。
这次回来的唯一好处是,她可以把这颗悬着的心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