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看演出回来的学员刚走进小圆门就被老师堵住了。
朱老师黑着脸责问：“干啥去了？啊？一个个的连假也不请就走了！一个人罚十块钱，马上交上来！”
几个人也不吭声，从老师左右两边分两路绕过去，相互扮着鬼脸，哑笑着逃进自己的教室。
“要钱儿？前（钱）儿比夜儿个多一天……”还没站稳脚跟的穆悦杏正在小声泄愤，看见窗户外边儿气昂昂走来的朱老师身影儿赶紧打住。
朱老师没走上讲台，刚进教室门就站住了。
“这是戏园子可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眼里还有老师吗？我老师都不能随便离开，恁管吗？谁给恁哩这个权利！谁给恁哩这个胆子！啊！没有王法了！无组织，无纪律！小孩儿！还没学点儿啥唻都能了！一个个哩……”
仗着人多脸面宽，几个被训者腰杆儿挺直，面不改色，或画图，或翻看笔记，再不就佯装写着什么，哪管当头的风雨雷电，任凭老师站在讲台边训得面红耳赤，青筋暴露。
几个学员平时就对老师有意见，开始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后来有忍不住者就提了出来，韩歌就是其中的一个。其实也不是啥了不得的大问题，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比如：
老师摘抄某本书上的内容，摘抄时不止被某一个学员撞见过，他硬说是经过他多年的研究得出的，知内情的学员只窃笑。不提。
天花乱坠地大谈特谈他的才干，学员只歪鼻子撇嘴。也不提。
提的是个别无关大雅的“小芝麻”、“小绿豆”。比如老师错字连篇的时候，听着别扭的学员就挑出现频率较高的提出一两个。
韩歌是最先“进谏”的人：“老师，那是臀（tun）围，不是臀（dian）围；踝（huai）骨，不是踝（guo）骨。”
老师很客气地回答她：“啊，它的标准语念踝（guo）。念踝（huai）也管。”
韩歌知道不能再解释，再解释就不好了。
老师的错别字出现得很频繁，这个频率很稳定，有时候影响学员们听课。“款（kan）式”、“止（ci）口”之类出口便是。但学员们也见识了老师的“不纳谏”，也就由他去了。说也是，来是学服装设计知识的，计较这几个字干啥呢！
不提是不提，学员们却在心里对老师有那么点儿不屑。
老师训完了话，重申他的罚款政策；另外，每人写一份儿检查。之后气咻咻地走了。
眼睛的余光送走老师，几个人又笑嘻嘻地挤眉弄眼，七嘴八舌地说都别交罚款，也不写检查，看他能把咱咋滴！
两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交罚款交检查。晚上，两个女同学正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暗自得意，出去买卫生纸的闫红玲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她“嘭”一下屁股砸在床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穆悦杏以为闫红玲出去和谁闹矛盾了，逗趣儿似的问：“骂谁唻？”
“骂那个老头子！”
“呦？这可不应该啊！没听人说吗，要尊老爱幼！”穆悦杏把严红玲嘴里的“那个老头子”想象成了朱老师。
“不是。穆大姐，有俩女孩儿骑一辆自行车，有个丝帽松了，她俩又拧不紧，Ⅹ娘，请那个修车的老头儿帮着拧紧，那俩女孩还说谢谢，你猜那老头子咋说哩？说出来气死你！他说：谢谢？这会儿有几个白使人哩？拿两毛钱。俩女孩儿看上去还是学生啊！他奶奶哩！”
闫红玲气愤填膺，嘴里“叭叭叭”连珠炮似的把事情说了个囫囵个儿。
“是该骂！”
“该骂谁？”
穆悦杏的愤愤声刚刚平息，老师的诘问便插了进来。
“俺说哩是外面那个修车子哩老头儿。”大家嬉笑着赶紧解释。
“恁几个罚款还没交啊，快把罚款交上来，还有检查。”老师很严肃，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双脚稍微岔开了，站成一个外“八”字，“快点儿交啊，我再给恁明天一天时间，啊！”转身走了。
“就是不交，气死你！”望着老师的背影，穆悦杏尖声细嗓地甩过去一句话，引来大家一片开心的笑。
规定期限过去了，几个人没有一个行动的。大概老师也气馁了，也不给他们要了。事情不了了之。当然，大家也不是故意要逃课的，只是课余时间不让打毛衣、不让看书的，怪闷得慌，大家就想找点儿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