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扫兴的是,一伙人才来20来天就囊中羞涩了。主要原因是来之前韩歌没跟他们说清楚工资的发放规则:第一个月的工资要到第二个月份结束才发,第二个月的工资要到第三个月份结束再发。依次类推。也就是说,他们要到两个月之后才能领到工资。而农村人有一种朴实的想法,认为出去不要多带钱,带多了没处放,也没用,弄不好再丢了,不划算。所以,这行人你带的也不多,他带的也不多,大家带的都不多,盘算着带的钱用完了就该发工资了。谁知道这里的物价比家乡高得多,每餐的菜没那么好对付,最便宜的菜买上几块钱的,省着省着一天就来个底儿朝天。再者,因为都是亲戚嘛,北方人特有的秉性使得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韩歌也不例外。
所以,短短20来天,一伙人就吃起了白饭。自觉来的日子浅,也不好意思张口向厂长借。
个别心细的当地工人老大姐发现后,特意从家里炒好了酸菜给他们带来。但也只能接济几餐。
豹儿结结巴巴地说:“明明明明个儿瘦瘦瘦瘦瘦瘦的像个鬼算算几(怎么办)?”
人多,气氛是活跃了不少,可是韩歌头痛的症状并没有因此减轻,反而还有加剧的苗头。越是头痛,就越是为自己前途担忧;越是担忧,就越是头痛。如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在机床边工作的时候,她的头脑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想马云中,想烦人的头痛有没有好的希望,想前程,想自己的弱项和特长,想她和阮呈旭的事情该如何解决,想自己不堪一击的糟糕的体质……想来想去,她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不见阳光,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地占据着韩歌的思想。在人前的笑容其实都是假象。
在给同窗好友高小君的信中她写道:“我不想如此浑浑噩噩。工作重要,婚姻同样重要。我深信,文化知识不会拖我太大后腿——可我的脑筋越来越糟,思考某一件事想好半天才能归入正题,这样下去我能做成什么呀!这些天我挖空心思也没想出自己能干什么。还不愿成为别人的累赘。如果真到了没有一丝希望的时候,我想还是在这个世界消失的好……”
晚饭过后,二舅从山上闲逛回来,手里托着几棵韭菜似的东西。
韩歌傻愣愣地问:“你拿它干啥?”
二舅说这是小蒜,闹饥荒的时候吃过这个。
表妹一听高兴地一拍手跳起来:“那以后有菜吃了!”
于是,每顿饭就有了一道菜:凉拌小蒜。吃饭时表姐妹两个忙上几分钟就行。她们先给小蒜择去干叶黄叶,洗净,再切成两公分长的小段儿,放进不锈钢盆子里,加上油、盐、味精、酱油(你瞧,足料还不少呢),然后拌匀,得,就吃了。非常省事。因为没别的菜可及,倒也吃得有味儿,挺香。
在这段“艰苦的岁月”里,这种小蒜可谓为他们的辘辘饥肠和素刮的胃口粉身碎骨。这是韩歌的感慨。其实,不止小蒜一种,后来他们又吃起了荠菜和马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