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歌他们自上车以来就被塞进人堆里,动弹不得,所以收费员也没提要车费的事儿。现在车厢里能小幅度地活动了,换句话说,可以掏钱了,收费员可以收费了。
听说要交车费,韩歌积极响应,第一个把手伸进口袋。可那只手伸进口袋就犹豫着不肯出来了,鼻尖上冒出点点冷汗。她明明记得钱装在上衣外套口袋左边这个口袋里的,咋会没有呢?再掏掏其他的口袋,也没有。当收费员向她伸出手的时候,韩歌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才难为情地挤出几个字:“我钱找不着了。”
“找不着?别来这一套,找不着就借!”
收费员嘴角那一丝不信任的冷笑,使韩歌备受侮辱,就像小时候偷了人家的花被骂到家,无地自容。她想周围的乘客一定都在注视着她。偷偷瞟一眼,大家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也难怪人家对咱不信任,放钱咋能那么马虎呢!
“快点儿!”
收费员不耐烦了。
“我没有一起的,就我一个人,我问谁借呀?”说到这里,她有了主意,“要不你把地址给我,我到家给你寄去。”她是认真的。
“谁相信你的话!”收费员不知是鼻子里还是嘴里哼了一声,“快点儿!别磨蹭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能问谁借呢?要不就叫前面那男孩儿试试?虽说不和他一个村一个县,总归我们离得不远,也算是老乡,在南京车站门边商议如何乘车的时候他好像起着主导地位、提行李上路拦车他还照顾弱小者、行李塞不完时他还尽着同伴儿先放……这些琐琐碎碎地看来,他应该算是一个“T恤民情”的“小官儿”吧?
临到要喊人家时,她才发觉不知道人家的名字。焦急中,她对着前面喊了一声“哎”。她知道这不礼貌,可是她没办法,往前走不动。她就一声连一声地“哎”。其他人倒有几个回头的,那男孩儿却像聋子一样纹丝不动。韩歌示意在男孩右边那个回头的乘客帮她提醒一下。那位乘客用胳膊肘捣捣男孩儿的膀子,那男孩儿仍然不为所动。韩歌明白了,人家不可能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是不肯借。转而一想,要是他的真不知道我喊他呢?不管了,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得试试。
韩歌鼓起勇气,又请那位乘客叫男孩儿,就说后面有人找他。这次那男孩儿终于回过头来。真是千呼万唤始回头啊!韩歌有些小激动。她赶紧把自己的情况大致跟那男孩儿说了一遍,恳请他帮忙借给她车费,她到家就寄还给他。那男孩儿刚听到“借”字就摇起了头,摇着摇着就把头转回去了。
收费员好像看出了韩歌确实没骗他,钱是真的找不到了。他说:“你再仔细找找,我先收其他人的。”就挤到后面去了。
韩歌又仔仔细细地把上下几个口袋翻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她无助地挤在人群里,一遍遍回想,希望能找到有关钱的一点点线索。
10分钟过去了。
20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收费员问她找到了吗?她只能难为情地摇摇头,再继续想,继续翻。
当韩歌的手指头从口袋底部脱线的地方插进衣裳夹层的一刹那,她恍然大悟:钱会不会从这个洞里跑到夹层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