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歌有意识地和那个女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那些有一大堆行李的候车人挤到一块儿。她一边观察着那个农村女人,一边留心人家是如何买票的。她观察了好几个人,跟售票员说到哪里,要几张票,把钱递过去。然后售票员一阵操作,再把旅客的票递过来。大概就这么一个流程。
没多久,那农村女人走过来,问韩歌:“你怎么不去买票?现在人不多,去买呀!”
韩歌对她爱理不理,不置可否。那女人就知趣地走开了。之后,便在韩歌的视线里消失了。
丢开她不去想。韩歌这时候知道怎么买票了,她就把化肥袋子拎到手上去排队。很快就轮到她了,她学着人家的样子对着柜台里边问:“有到亳县的车子吗?”她看到候车室大厅墙上的列表里还写着划市以前的亳县。
“没有了,票都卖完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售票窗口冷冷地传出来。
本以为家乡不是啥大地方,按她的逻辑推算,车子应该不紧张。听了售票员的话,韩歌大失所望。她拎着化肥袋子走出买票的队伍,突然听到门边七八个同龄的男孩儿女孩儿在谈如何乘车的问题,听说话好像是老乡。韩歌发现了救命稻草似的,紧走几步凑上来,劈头就问:“你们是亳州的吗?我也是。”
一堆人停下说话,齐刷刷地看向韩歌。
韩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冒失,赶紧补充道:“没有直达亳州的车子了,我想和你们一块儿走。”
“你一个人可以坐火车呀,我们人多不方便坐火车。”其中一人说。
韩歌心里想,别说我不知道火车站在哪,就是知道也不懂怎样上车,万一上错了就麻烦了。
“我不知道火车站在哪?”韩歌说。
这帮人不再说什么了,算是默认吧。
他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一行人不多时就做出了决定:坐过路的车子。就是路过南京,也路过家乡的车子。
于是,一帮人肩背手提,带着一大堆行李来到大路上拦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耐心等待,终于拦到一辆到达安徽蒙城的客车。到蒙城也不错了,蒙城离Z市很近了。
打开车门,中间的通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副驾驶下来把他们的行李一件件往车子底下的货厢里塞,最后还是没塞完,韩歌和另外一个男孩子提着行李被推上了车,车门勉勉强强被关上。司机说没事儿,中途有下车的乘客。
中途确实有下车的,只不过上的多,下的少。车里越来越挤。韩歌站在过道里——那不能叫“站”——脚板轻轻挨着地,行李看是看不到的,只能凭着攥在手里的那一角化肥袋子感知它还在。她有点儿要腾云驾雾的样子。之所以还立着不倒,是周围的人起到了固定的作用。这一车人空前“团结”,亲密无间,像平时你碰着我胳膊了、他踩到我脚了,都要争上几句,吵上一架,这会儿反倒和谐得不得了,简直有点儿失真。这吧,就为一个目的——平安回家。
这种情况下,如果想换一种姿势,那是很费周折的。假如你这时候哪儿痒了,在别人身上蹭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这将是韩歌她一生当中坐过的最挤的车子。无奈的“唏”“嗳”之声,不时地响起。
这种状况一直到停车吃中午饭前才得以缓解,也就是说他们站了一夜零半天。
刚刚有点儿松弛下来的车厢,为韩歌出洋相提供了有利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