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歌眼上的烫伤还没愈合,还贴着创可贴。但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
前天,韩歌收到了阮呈旭的一封信。信中说,家里要动地,这次一动,就30年不动了。他家里人想把结婚证办了,可以争取到一个人的地。
韩歌当天晚上就给阮呈旭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回信,数落阮呈旭的浅陋,信末严正声明:现在决不打结婚证!你看着办!
莫名其妙,韩歌似乎出了半口恶气。
近来,韩歌的生活似有了点儿规律。她每天早早地起来,洗漱完毕,捧一本从梁老师那里借来的诗选,在田埂上边踱步边默诵。揣测该吃早饭了,便回厂吃饭,上班。傍晚呢,就去爬爬山,没力气,能爬多远爬多远,全凭当下自身状况。韩歌喜欢山,喜欢山上的一草一木,满山的草木就像满地的庄稼,那是大自然的馈赠。
因为原料短缺,厂长宣布全厂员工放假一天。
大家都脱掉工装打扮一新,各干各的事儿去了。韩歌更高兴,她给爸洗的衣裳都干两天了。
这次的药材收购不太顺利,都好几天了,才收了预算的一半儿。前几天,韩歌去看她爸,见爸身上的衣裳脏了,就让他换下来她给带回厂里洗了。晒干之后,又把胳肢窝里开线的一段缝上,叠好放在一个干净的食品袋儿里。她正想给爸送去呢,以防他收好药材要走,还要来拿衣裳耽误事儿。想想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每天做那一点儿产品,请假倒是积极,想想都难为情。她正为这事儿犹豫呢,正好宋清宣布放假一天。正中下怀。不仅能给爸送衣裳,还可以在山的缝隙里徜徉。
去镇上有两条路,一条是水泥公路,坐机动三轮儿也就七毛钱;一条是用青色、暗灰色、褐黄色等不同颜色的石板铺就的逶迤而上的羊肠小道。所以,这里人去镇上,也叫“上去”。
“张三,上去吗?”
“李四,上去吗?”
这个“上去”就指的去镇上。
有一次,韩歌和晁英一起去镇上就走的这条小道。走一趟她就认识了。之后,无一例外地,只要没车搭,她全都选择走这条石阶小路。她感觉步行在这样的小径上有一种诗情画意,感情的焦点可以暂时转移,累点儿也无妨。
韩歌一边走一边张望。山上虽有少数的落叶乔木落光了叶子,但更多的是深绿的松柏,那些绿色在寒冬里更显生机勃勃。
她走着,观赏着,回味着……倏然,一个灰头土脸的山包冒失地闯入韩歌的视线。那是一个坡度不大的山包,绿色植被被焚烧殆尽,到处散落着劫后余生的灌木筋骨,一片一片焦黑。
虽然也清楚这些绿色生命自然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如此创伤还是没有的好。
韩歌驻足观望,好像在为人类的罪行给这个山包道歉。她望着望着,就望见山坡上重新铺满了绿色,在这绿色的包围中是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院落,篱笆上爬满紫粉色的牵牛花,篱笆外种着各种颜色的菊花。寒冷的空气里,菊花的笑靥是那么地灿烂。两间土坯房面南背北地坐落于小院儿的正北面。院子里的枣树下是一口长满青苔的老井,漂亮的绿尾巴公鸡在井台边撅着屁股饮水。窗台上简陋的鸡窝里,母鸡刚下完蛋,“咯哒咯哒”叫得正欢。她坐在门坎儿里边的一小块儿阳光里,悠闲地看着一本书……“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飘然而至。
不!不行,晚上一个人害怕。前一刻想着美好,后一刻又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