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歌骑着家里唯一的破旧自行车,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已临近傍晚,因为只有这个时刻马老师才正好结束他一天的课程回到家里,才有闲暇接待她。
自行车在土路上“咣咣当当”,两边的农田里,村人们正忙着秋收,掰玉米,出红薯,犁地,种大蒜,薅草……只有她一个干净人儿行进在这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上。夕阳即将落山,微风从对面吹过来,贴着面颊穿到耳后去。脸上发紧,手上发干,挠一下能眼见隐约的白痕。她也是刚从地里赶回家,洗了脸,洗了手,由于不停地忙着,感觉身上还在向外渗着细密的汗,就没搽雪花膏。这会儿被风一吹,感觉裸露的皮肤哪哪都嘎嘣紧。指甲根部还有几个愣头愣脑的倒刺,一路上“扎”她的眼睛。
韩歌到马老师家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都已下课回到家。师娘卢佳老师正收晒在窗台上的鞋,齐耳短发有那么一丝凌乱。她3岁的女儿文文趴在当门的一张小圆桌上搭积木,此时正在拼搭一座拱门。
“卢老师!”韩歌喊了声师娘。
卢老师转头见是韩歌,白净的面容笑成了花儿。
“哦,韩歌来了!”
她一边热情地把韩歌往屋里让,一边冲里间喊:“马云中,韩歌来了。”
马云中应声而出。他似乎在写什么东西,闪出门时右手仿佛在门后的书桌上按了按。
寒暄了几句,马云中打个手势,让韩歌坐。
三个人闲聊了一阵,卢老师起身去厨房做晚饭。见状,韩歌不敢久留。她站起身来要走。
马云中慌忙相送:“别走,吃了饭再走。”见韩歌还端着架子,马云中又道:“算为你饯行。”说完,马云中深情地凝视着韩歌的眼睛。
韩歌便迈不动步了。
重新落座。两个人聊了没几句,韩歌觉着不自在,说一声“我去厨房给卢老师帮忙”,不等马云中反应过来,她已走出正屋门槛儿。
厨房里“嗞啦”“哗哗”地响着。卢老师系着围裙在洗韭菜,听韩歌说要给她打下手,忙把沾满水的手在围裙上胡乱地擦擦,并没有擦干净。她一边用胳膊肘往外推韩歌,一边说:“没啥菜,不要帮忙,马上好,你们说话。”
韩歌只好又回到正屋。
回到正屋的韩歌浑身不自在。她在征得马老师的同意后,到书橱上去找书看,以磨蹭时间。马云中则小心翼翼地坐在书房门外的沙发上,回答韩歌递过来的问话,话头话尾总能听出马云中极力克制的痕迹,韩歌认为。
卢老师手脚麻利,说马上好就是马上好,一会儿功夫,四个菜摆上了小饭桌。一碟青菜,一碟红烧肉,一碟炒鸡蛋,外加一碟糖拌黄瓜。色泽鲜艳,香气四溢,诱发人的胃口。特别是那一碟炒鸡蛋,黄嘟嘟的,嫩,滑,鲜香爽口。韩歌暗自喟叹,她怎么也炒不出那样的鸡蛋来。
继而又续上凝脂般的大米粥,小巧的白馒头,搁在平时,会是多么温馨的一顿饭。
“晚了,韭菜我没弄,就这样凑合吃点儿吧。”卢老师放稳馒头小筐,似乎在对马云中说。
韩歌觉着要说点儿什么。还未开口,马云中嘱咐道:“一个人在外谨慎些,凡事多留个心眼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写信回来……”
此时,韩歌正反复回想着这一幕,咂吧咂吧嘴,似乎还残留着炒鸡蛋的馨香。还能吃上那样的炒鸡蛋吗?炒鸡蛋真像盛开的菊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