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岁点在宫人们的肩上,几步跃回肩舆,拾回座位上的雀翊香云金宝扇掩面。
肩舆微微踉跄了一下,侍奉在两侧的嬷嬷婢女们不约而同地扶了一把肩舆,急切地查看太子妃娘娘是否无恙。
“娘娘没事吧?”
喜嬷嬷“哎呀”了一声,“还未面圣,娘娘怎么先掀了珠帘?快放下吧!”
冉子岁乖顺地偏身低下头去,任由喜嬷嬷将珠帘放下来。紫玉、紫烟扶着她另一边的胳膊,只怕她有个闪失。
从凛然巍峨的正大门进宫还是头一回,想必也是最后一回。
仪式从踏进宫门的这一刻愈加繁琐,密密麻麻的宫人姗姗而来,有序侍奉着。
冉子岁被引着去给太后、皇帝、皇后行礼,各听了一番教诲后,去三清殿上了炷香,才被嬷嬷们簇拥着进入东宫。
整个东宫隆重喜庆,喜嬷嬷扶着冉子岁穿过吉祥廊,来到延祚殿。
太子姬元曜红锦翻云吉服外披一件湛蓝九龙祥云袍,终年冷若冰霜的脸染上红烛光。
冉子岁上前,跪立在他对面的红色软垫上。
内侍呈来两瓣已分开的瓠瓢,礼官捧了一只,念些吉祥话后将瓢送到姬元曜手上。
喜嬷嬷亦双手捧起另一只瓢,乐呵而不失庄重地念出吉祥话后,送到冉子岁手上。
她垂下眼睫,注视着瓢中的莹莹酒色,独特的酒香绕在鼻尖。这杯酒下去,可当真成婚了。
真是可笑。
抬眸,与来自对面冰冷中又带着狂热的违和眼神一触,喜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示意她该饮下瓢中酒。
一根红线连接两只瓢,饮下瓢中酒,即同饮一卺,从此夫妻二人便连为一体。
冉子岁捧瓢,一饮而尽。
姬元曜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眼神锐利地捕捉到她喉头的微动,方化为一片难得的温情,这才昂首饮下瓢中酒。
伸出手去,将凤冠上的珠帘掀挂到两片赤金凤翼上。
第一天的礼只剩最后一环——洞房。
嬷嬷与内侍们将二人迎入太子妃寝殿。
透过珠帘,冉子岁仔细瞧着自己日后居住的地方。
东宫内院两座殿宇,进门后华贵端方的乃太子妃的寝殿,其他嫔妃共同居住在靠后的寝殿中。此刻各良媛、良娣们正在太子妃寝殿台阶下跪迎她。
台阶上厚厚铺着一层代表多子多福的花生、干枣、莲子、石榴,踩上去窸窣作响。
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伸来抓走台阶上的半只红石榴,冉子岁避开那只小手,自己踉跄了一下,辛奴扶得稳才不至于摔倒。
苦学一个多月的宫廷礼仪让她忍住怒火,只瞥了那小孩儿一眼。
这一瞥落入赶来抱孩子的张良媛眼中,忙抱走孩子避让,用柔软温婉的声音顺从地赔罪:“是臣妾没有看好轩儿,误了殿下与娘娘的吉时,臣妾愿意受罚。”
姬元曜见冉子岁并无大碍,且知她素来和善,而张良媛最是温柔知礼,定非存心,便作主免了她的罚。
一名胖嬷嬷与两名贴身宫女立刻惊恐地上前来谢恩,将张良媛与皇孙搀下去。
冉子岁只当这是小插曲,跟在姬元曜身后进入寝殿。
不似姬婴华贵到糜烂的风格,姬元曜的寝殿没有过多堆砌,显得低调冷肃,一如他这个人。
她坐到妆镜台前,紫玉、紫烟便一左一右地伺候她卸妆,二人身影刚恰好遮住姬元曜的视线。
接过紫玉呈来的热帕子,将含了一路的合卺酒吐出,再将吸了合卺酒的热帕子还给紫玉。
姬元曜坐在沉香木床边,把玩着一只悬下来的绞丝银香囊,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内心却已有了些急躁。
紫玉、紫烟悄然放慢了动作,拆下最后一根金簪,并梳了许久的头后,二人不得不行礼退至外间,与其他两名太监共同候着。
其他宫殿的乐声传来,二人一个坐在妆镜台前,一个坐在床边。
终于,姬元曜动了动唇,唤了一声:“嘉祥。”
冉子岁缓缓走到床榻前,躬身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见她这般拘谨有礼的模样,他失笑,起身将她扶直:“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拘谨。”
“臣妾不敢。”
姬元曜将她上下打量,极认真道:“我认识的嘉祥什么都敢。”
单单一条以弱小之姿勇杀阉狗便是天底下最敢的好女子。
有时,他很羡慕她的敢。
将她的手攥入掌心,觉出一片湿润,是冷汗。
到底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你很紧张吗?”他难得温柔地询问。
冉子岁垂眸点头,没有否认。
她紧张地寻找一个迷晕他的好时机。
看她粉面微红,一时只觉可爱到无与伦比,就要按捺不住。
这时,只听外间传来一阵喧嚣,姬元曜皱眉不爽。
一名胖嬷嬷与一位强壮的宫女一前一后地进来,扑通两声跪下,紫玉、紫烟与两名太监摔作一团。
“殿下!小皇孙误食石榴籽,眼下正腹痛呢!”强壮的宫女绿漪哭泣着磕头
“眼下不是出石榴的时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