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诸葛正我环视一圈,叹道:“我的理由,很离奇,很神异,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未必会信。”
顾惜朝道:“但你一天不说,朝中同僚就一天不会信任你。”
狄飞惊道:“又或者,诸葛先生的投诚,果然另有他意,是一笔远谋?”
“不错!我倒也想听听,诸葛卿投诚的理由!”一道双掌相击之声,宏而沉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新浴之后的澡豆香气。
绛底金龙黑云纹帝袍的帝王缓步而来,银灰半湿的长发铺了满背。
“陛下。”除床榻上的苏梦枕外,众人纷纷行礼。
侍从跟在帝王身后,铺了地毯,抬了一张贵妃榻,在牢房外的走道上放下。
加了小桌,小桌上放了刚泡好的热茶、橘子、糖麻薯,以及其他糕点若干。
盛年斜倚在贵妃榻上,拿起一枚橘子,一对狭长的丹凤眼寡淡望去,问诸葛正我道:“诸葛卿,我是真的很好奇,我到底哪里露了馅,叫你能查到我的真实身份?”
他将手一递,期待道:“诸葛卿,请讲罢。”
完全不容拒绝的命令。
诸葛正我愣怔了一会儿,无奈地、怅然地长叹道:“回陛下,你的伪装很好、很完美,我完全没察觉衣公子是汇帝所扮。我之所以能点破你的身份,那是因为——”
诸葛正我陷入回忆,道出天方夜谭的一语:“这一世,已经是我的第三世!”
盛年剥橘子的手一停:“……什么?!”
诸葛正我仰天看去,牢房灰黑的天花板渐渐融化,融成雪白的墙壁,上面贴着缺胳膊断腿的标语: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
‘大汇建立第二年年末,吞并小北宋,随后任命小北宋人士顾惜朝为左相、狄飞惊为秉烛卫掌卫使,命秉烛卫以杀人偿命为准绳,整顿汴梁武林,罪大恶极者砍头,情有可缘者酌情按罪服役……’
神侯府中,诸葛正我按住太阳穴。
自从那日三合楼观战,脑中出现了一次离奇的记忆片段后,越来越多出自己手的、缺胳膊断腿的笔记,频频在诸葛正我眼前闪现。
像是被忘却的久远记忆,因着那一回衣公子的语言刺激,打开了尘封的大门。
零零碎碎,断断续续,一闪而过地叫人抓不住。
却也越来越频繁,有几次,甚至叫诸葛正我混淆记忆与现实。
终于在这一天。
诸葛正我在水榭中与人手谈时,看着那纵横交错的黑白棋盘,诸葛正我陷入一瞬万年的情状。
在眨眼间重历所有记忆,记起了全部。
记起了:‘如今的我,已经是第三世。’
“啧啧,诸葛啊诸葛,那个诸葛正我可是个开历史倒车、注定被时代抛下的老顽固啊。小北宋被大汇吞并后,他带着小北宋遗臣投奔南宋宋哀宗赵旉;南宋被大汇吞并后,又带着两宋遗臣一路流亡。那个诸葛正我晚年一心想要复国,结果被亲信出卖给大汇朝廷……”那大学同学在他耳边嘀咕。
而诸葛正我的第一世,也正是这位同学口中的,那个“开历史倒车、注定被时代抛下的老顽固”!
汴梁啊汴梁。
风起云涌,从未平静。
也正因为这明面上的浪潮,掩盖了衣公子入汴后,步步指向小北宋心脏的动作。
当小北宋因为一个那么可笑的理由,被大汇陡然吞并时,诸葛正我刚从衣公子布下的杀局中,险死还生。
一场国家与国家之间,兵不血刃的胜利。
这一击来得太突兀、太迅速,是连亡国之人都感受不到亡国实感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直到大汇秉烛卫接管小北宋武林,汇帝对着这块新纳入的土地大刀阔斧地改革,新的规则和新的安宁在菜市口人头滚滚的血泊中奠基,普通老百姓才感觉到自己换了国家,头顶上也真的,换了位大老爷。
而当这些变化,在前小北宋的土地上发生时,诸葛正我刚带着一批零星残臣,在大汇军队的追杀下,叩响了南宋贤德太子赵旉的宫门。
那一夜的深,那一夜的露。
亡国之奴,丧家之犬。
这是年逾古稀的诸葛正我,经历的第一次家国剧变。
后来,经过多方的信息重盘,诸葛正我及其余人,终于同赵旉确定,小北宋被大汇吞并的全过程,都徘徊着衣公子这个所谓“生意人”的影子。
但是,如今的汴梁之地,大汇朝廷的势力笼罩下,风吹不透水泼不进,信息封锁得太厉害,南宋的探子屡屡折戟。
那半年中,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衣公子到底具体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其中到底是何过程?还有……衣公子声称飞衣商行不为任何朝廷效力,但他本人,和大汇又到底是何关系?
迷雾重重。
可笑可叹的是,想要了解这一切,最好的办法,竟是自己掏钱,到临安的飞衣楼,去买他们老板衣公子的情报!
直到,衣公子也搬到了临安。
直到,不到五年,南宋也被大汇日渐侵蚀,几乎兵不血刃地吞并!
这是年近八十的诸葛正我,经历的第二次家国剧变。
“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