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鞑虏,复我大宋!汉人的国土,怎能被蛮夷占据!”
诸葛正我与一批志同道合的两宋遗臣,拥立和宋哀宗赵旉长得一模一样的平南王世子为帝,在大汇铁臣军的追杀下,开始漫长的流亡。
然而,比流亡更漫长的,是痛。
丧子之痛。
接连而至的丧子之痛!
流亡的第一年,铁手与大汇铁臣军将领白愁飞战斗,死。
流亡的第三年,追命掉入汇军设下的陷阱,双腿被截。
身边发誓复国的同伴,这些年叛的叛,死的死,人也越来越零星。
流亡的第五年。
诸葛正我力战汇军一至臻两登峰,等回到营地时,却没看见无情,只看见半张空荡荡的染血轮椅!
“诸葛先生,大汇朝廷根本是拿我们当诱饵,清理这一路以来的反汇军!”
“无情呢?”
“是啊诸葛先生,汇廷卑鄙,不仅拿我等的性命磨练军队,还拿您这个至臻境,磨炼汇廷自己的登峰境高手!”
“无情呢?”
“诸葛先生,这一路来,每隔几天都有至臻境带着登峰境来找你,登峰动手,至臻掠阵,这样下去,您怕是要被汇廷耗死!”
“冷血、追命!我问无情呢?无情不是负责贴身保护平南王世子?”诸葛正我显然隐隐预料到什么,连一声虚名的“圣上”都不再喊。
“诸葛先生,冷血还没撤回来,追命刚刚大腿痛得昏过去了。至于无情……”
一阵死寂。
“呵?诸葛,你道无情怎么了?他保护平南王世子动武过多,脱力了,跟不上队伍……于是我等拥护的这个‘皇帝’,这个平南王世子,就以‘无情坐轮椅目标太显眼’为理由,混乱之中把他抛下了!这轮椅,还是我跟他们汇合后,又转回去,在尸体丛中找着的!”
耳边忽而悲风呼号。苍茫若血。
诸葛正我忽而面色惨白,口呕鲜血!
“诸葛,别问了。我要走了。汇人如何,宋人又如何?大宋早灭亡了!早在当年靖康之耻,就已经灭亡了!就算如今汉蛮混居,走到大汇的街上去,哪一个百姓脸上的笑,不比当年有宋时多?
“诸葛,我累了。除了咱们这帮遗宋忠臣,谁还怀念当年有宋呢?而今天、今天!哈!我宁可去当汇廷的走狗,也不要留在这里,再做什么宋人旧梦!”
他甩手离开。
诸葛正我没有拦他。
而也在当夜。
复国军的机密被泄露。
汇军对大宋复国军发起全面围剿!
诸葛正我在围攻的大军中央颓然垂首。
是风声吗?
是雨声吗?
是亡命逃路时,衣带刮起的空气摩擦之声。
是鲜血雨落时,淅淅沥沥溅落地面的鼓点!
风声雨声中,冷血倒在诸葛正我怀里。
濒死的冷血问他:“诸葛先生,要是皇帝真的妄作妄为,武断专横,还帮不帮他?护不护他?*③”
这一问。
这熟悉的久远的一问。
这振聋发聩发人深省的一问!
诸葛正我回忆着,愣愣地,用当年的话语答:“如果皇帝昏庸,倒行逆施,我就冒死劝谏。劝不听,我就罢隐。若是皇帝误国殃民如故,我就替天行道,就算天子,也一样逆之弃之。
“说我叛逆,我就叛逆……说我造反,我就造反……无道无理,天子当…屁……*③”
冷血的气息更弱,迷惑更重,道:“诸葛先生,如果皇帝雄才大略,爱护百姓,还反不反他?逆不逆他?”
诸葛正我怔住。
冷血迷茫道:“诸葛先生,我不懂。赵佶是个可以劝谏的皇帝,才不可以当屁么?汇帝是个祸国殃民的皇帝,才要替天行道么?诸葛先生,为什么……你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诸葛正我泣道:“孩子,亡国之奴,何以为家啊……”
冷血虚弱地喃喃道:“诸葛先生,我不在乎国。你对我好,给我吃穿,教我为人,我就跟着你走。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国……”
说罢,声息尽无。
……冷血之意,字字直白。
‘天下百姓,也不在乎国。谁对他们好,给他们吃穿,保护他们平安,谁就是他们的皇帝,他们的国。’
亡国之奴亡国之奴,都是原国贵族、有学识有廉耻之人,才有条件讲的言论。
普通老百姓,原来别说学知识、道爱国,朝不保夕苛捐杂税甚至吃不饱。而现在,过得比从前好,有吃有穿有平安,谁会叹自己是个亡国的“奴”?
只会叹,自己为什么不早活在大汇治下,当大汇的民!
孤单零落,苍老枯槁。
再一次从汇军手下逃脱的诸葛正我,在这隐居的小院子里,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隔壁传来追命因截肢之痛,一声一声隐忍的痛嚎。
枯叶摇落。
草木衰黄。
‘反汇复宋。’
诸葛正我彻底垂落眼皮、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他心中仍盘亘着,那解不清的疑问。
‘复宋。究竟复谁的宋?’
诸葛正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