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小时候给母亲买过几次对方最喜欢的郁金香,和现在生意场上的礼尚往来,沈璁长这么大,还没有送过谁礼物,他不知道送礼的心意,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敢在收了他的礼物后,一点回应也不给。
他现在就是在路上随便抓把土送给孔立文,对方都得亲自捧上两根金条,屁颠屁颠地来回礼,还深怕自己跑慢了;可檀香扇送出去这么久,裴筱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起初的几天,沈璁还找自己的贴身保镖确认过,扇子买的是最贵的,一把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好几年,百年难得一遇的上等檀香木,苏州名家世代祖传的手艺,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
而且保镖再三保证,自己是亲自交到裴筱手里的。
在沈璁的世界里,钱到位了,一切都会到位,他搞不懂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不过好在,这点事也并没有困扰他太久。
那晚在百乐门的二楼,合同已经签下了,虽然之前是孔立文出时出力,疏通关系,拿钱拿地,但现在他只有一个明面上说出来好听的名头,回去哄哄他那个已经时日无多的老爹,和根本不懂生意的大妈或姨娘。
其实背地里,股份分成的真正大赢家,还是沈璁。
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最讨厌拖拖拉拉,尤其是生意上,既然现在已经大局在握,他一分钟也不想耽误了。
至于裴筱……
只是他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消遣而已,怎么能耽误正事。
他又没有心。
离春节还有差不多两个月,他想赶在过年前,打通最后的环节,这样过完年,工人就能直接开工。
而这个最后的环节,需要下点功夫。
因为工厂的项目规划涉及到药品生产,虽然是面对民间流通,但若真是遇到紧张形势,也很有可能被当做战时军需物资被征用,这也就是为什么孔立文求了一圈,最后还是只能找沈璁的原因——
租界内的药品生产和流通,需要领事馆的审核通过。
法国领事馆一直很重视跟军人出身的沈克山之间的关系,而他留学多年的幼子又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英语,与多位领事都有私交。
经过沈璁一个多月的运作,事情只差临门一脚,就在今晚的鸡尾酒会,分管相关事宜的法国领事会亲自到场。
“bonsoir1。”
“bonsoir。”
鸡尾酒会的现场,沈璁跟早到的法国领事熟络地打着招呼。
他法语流利,领事也会几句蹩脚的中文,两人根本不需要翻译,就可以相谈甚欢,身边只有一位领事的中方副手,很快就落实了最后的几个小问题。
收尾的工作是由那位中方副手代劳的,因为那位法国领事已经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表演开始后,沈璁全程背对着舞台,直到跟副手聊完,他才趁着对方去洗手间的功夫,叫来了安排这场鸡尾酒会的孔立文。
面对身边不时经过的一些领事馆成员,或是商界熟人,他还是一直保持着绅士的仪态,礼貌地点头微笑,但一张嘴,冰冷的声音就吓得孔立文立刻打了个寒颤。
“谁让你请他来的?”
“……谁?”孔立文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想找个地缝躲一躲,无奈已经被沈璁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只能硬着头皮道:“七少爷,七少爷你信我!真不是我把裴老板请来的……”
他几天前提交给领事馆方面过目的演出人员名单,的确没有裴筱,是对方略略做了些删改。
“你说我也不懂法语啊……”孔立文一脸冤枉地解释道:“名单拿回来,我就交给手下的人去办了……”
还不等沈璁再说什么,领事副手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经过两人身旁。
“沈公子怎么在这儿?”副手客气地寒暄道:“难得今晚这么精彩的演出,好不容易谈完了正事,不一起喝一杯吗?”
“那是一定的。”沈璁得体地笑笑,“我正好也要去趟洗手间,刘秘书先请。”
洗手间里,他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再抬头时,镜子中出现了一张阴沉的脸。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刘秘书说话间,眼神一直饶有深意地示意着法国领事的方向,瞎子都能看出来,领事盯着台上的裴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等他走出洗手间,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裴筱正在跟台下的观众鞠躬致谢。
大概是为了配合今晚西式鸡尾酒会的主题,裴筱今天穿了件低胸平口礼服,细窄的包臀裙将他的身材勾勒得极其诱人,裙摆在膝盖处散开,是时下相当流行的鱼尾裙,性感得很高级。
只是在沈璁看来,比起之前的两身旗袍,这洋玩意还是差了点意思。
但这丝毫不影响全场的目光都已经聚焦在了裴筱身上,沈璁不相信这帮洋人里有几个能听懂台上的中文歌,他们也不讲究什么含蓄内敛的传统美德,除了极个别单纯的欣赏外,大部分的眼神都颇为下流。
“沈公子——”
很快,沈璁听到了刚才那位副手刘秘书的声音,对方已经回到了领事身边,冲他举了举酒杯。
当他从经过的服务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