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后背那块伤,裴筱一连请了好多天假,彻底闲了下来。
以前就算生病倒了嗓子,实在不能登台,他在家里也要抽出时间练功,而且心中始终静不下来,整天想着怎么能赶紧缓过劲,好出门挣钱。
其实沈璁对他的看法也不算完全的误解,至少在遇到对方之前,在他心里,的确没什么比赚钱更重要。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放纵自己歇下来,侍弄侍弄花草,还能借楼下小夫妻的厨房烧点家乡的饭菜。
虽然是苦出身,但其实他的手艺不怎么样,跟喜伯那天的馄饨比差远了。
打从记事起,他就被卖给了冯吟秋,师父得势时,家里有老妈子侍候,用不上他一个还不到灶台高的孩子;后来冯吟秋落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吃两粒盐都是奢侈的,更谈不上什么厨艺。
不过总算能吃上几口小时候熟悉的饭菜,就算味道上差点意思,他也还是很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点大概就是眼下已经入冬的天太冷,好多花草都养不活,他只能隔两天就出门一趟,去法租界的花店里买最喜欢的郁金香。
这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挑回一束最水灵的花苞,想着能多开些天,便心情大好;不料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李茉莉。
“莉莉姐?”那天钱二的事情后,他一直都没有出门工作,自然没见过李茉莉,便礼貌地关心道:“你……还好吧?”
“我……”李茉莉尴尬地撩了撩头发,“能有什么事情呀……”
那里正好是李茉莉当天受伤的地方,现在已经看不出明显的伤痕,想来真的没有大碍,裴筱便也放下心来。
“那你……”他不想邀功,更不想旧事重提,很快岔开了话头,“有朋友朋友住在这一片?”
跟裴筱的委婉不一样,李茉莉直来直去惯了,憋不住话。
虽然气氛略显尴尬,但她还是晃了晃手里拎着的水果,开门见山道:“我是来看你的。”
裴筱这些天连自己最“喜欢”的钱都不去赚了,就是想躲开某些人或事,但很明显,他那点含蓄的小心思李茉莉根本体会不到,又或者就算体会到了,也是直愣愣地一杆子戳破。
他没办法,只好领人上楼,还客气地给倒了茶。
“裴老板,侬诶个伤……啊要紧伐?”
李茉莉刚进屋坐下,接过茶杯时还客气了两句,但瞧见裴筱微笑着摇了摇头,便立马直截了当道:“个么侬为撒还不转来登台?”
“……啊?咳咳——”
裴筱刚从外面回来,给李茉莉看茶时,顺带也倒了杯水暖手,杯子刚端到嘴边,就被李茉莉“直白”得差点呛着。
“我……我没……”
见裴筱支吾半天也说不清楚,心直口快的李茉莉一把抢过话头,“哎哟,裴老板,怕侬伐晓得,我就直说了!”
“侬不用担心钱二再来找麻烦,他人已经没了呀!”
沈璁是什么人,裴筱清楚得很,他当然不担心钱二还敢来找麻烦,但也没想到李茉莉能说出这么耸人听闻的话来。
“什、什么叫……人……没了?”
“没了么,就是没了呀……”李茉莉尴尬地撇了撇嘴,“我也不晓得哪能说……”
在平安夜之后的第二天,钱二就被警察抓了,罪名是吸食鸦片。
上海的英美租界里,的确颁布过禁烟相关的法令,但在法租界,开烟馆都是合法的,从来没人管过。
且不说钱家的宅子本就在法租界的地盘上,钱二这个烟鬼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去别的地方过瘾,就算他真在英美租界里抽过大烟,也没道理非等人回到了法租界才抓。
让一个鸦片成瘾多年的瘾君子再也抽不到大烟,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虽在沈璁在气头上跟保镖说过,不管用什么办法,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狠辣又一针见血的手腕实在非常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只是之后的事,便没有人能说清了。
“有人说呢,钱二在牢里犯烟瘾,实在扛不住,就一头碰死勒;但也有人说,是他爹拿钱捞的人,已经送到南洋去了……”李茉莉一脸嫌弃道:“管他的,反正这种瘪三,死一箩筐也不嫌多的呀!”
“人呢,肯定是回不来了,也碍不到我们什么的,裴老板,经理都给换掉了,你不用怕的。”
“我……”裴筱默默点头,“知道了。”
他当然不怕,没回百乐门的原因也不是这个。
虽然并不同情钱二,但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他多少还是有点震撼,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次李茉莉也难得地没有穷追不舍,默默端着茶杯安静了许久,才小声道:“裴老板,其实我晓得,你不怕的……”
“要是真的怕钱二,你当时都走掉了,也没必要折回来。”
她难得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憋不住试探道:“七少爷他……对你蛮好的哦……”
裴筱闻言,心脏差点漏跳一拍,手边跟着一抖。
“啪嚓”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他连忙躬腰,装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