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万安置了内库四人组,看看到了午饭时辰,正要出去随便吃点,就见一个小校尉提着个十分精致的食盒跑了过来:“头儿,栖花楼的伙计给你送了饭,说是有人在他们家订了一个月。我让他在外头等着,这饭能收不?不能收我给退回去。”
小校尉是新来的,干活积极,就是性子有点莽,问得让人下不来台。
不过陆九万向来脸皮厚,她稍稍一想就猜到是白玉京订的。白公爷不差钱,想让心上人吃顿好的,没毛病。
她伸手接过食盒,吩咐小校尉去查一桩事情,便径自回了值房。
雕着兰花纹路的食盒里,放了两菜一汤并一盘羊肉包子,显然白玉京特意交代过栖花楼,饭菜都是照着陆九万口味来的。
陆九万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皮薄且软,大团肉馅裹在汤汁里,浸润得油光水亮,品一品,浓郁肉味裹挟着些微膻味和葱味直冲鼻腔,好吃极了。
想想两人日后如何相处,陆九万忍不住笑了。
她爱吃羊肉,偏生白玉京闻不得羊膻味,两人吃顿饭怕是一堆忌讳。
一顿午饭用得舒心自在,陆九万眯眼歇了会儿,曹敏修也安排好了王氏的问询事宜。
王氏是个泼辣能干的女子,她记性非常好:“据我家那口子说,那药酒,清甜微苦,药味浓郁,并不算太难喝。”
“确定?”
“确定!”王氏语气肯定,“那死鬼还想给儿子抿一口,让我给拦住了。”
“陈大有提没提过京里的事情?”
“他,这次回来确实有点不对劲。”王氏迟疑着道,“以往他每次回来,都跟我唠叨外头的事情。可这次……他,格外亢奋,只反复跟我说发财了,赚了很多钱,可以买房置地,可以送儿子去城里读书。至于赚钱的过程,他却,神神秘秘,只说贵人提携。”
“贵人?”陆九万追问,“关于贵人,他说了什么?”
“他,没怎么透露,说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儿,不能提。”王氏苦思冥想,直到要退出审讯室了,才忽然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了,他曾说过一句,年纪大的顾虑多,就是不如找年轻人。”这似乎开启了记忆闸门,王氏越说越顺,“对,他还说这个年轻人虽说性子不太好,还不肯喝酒,瞧上去不真诚,办事却很利索,也足够小心。陈大有这次匆忙回来,就是得了年轻人的提醒。”
不肯喝酒。
陆九万忽而记起梁庆北那夜半醒不醒间嘟囔的话:
“飞扬跋扈,不是好东西!不去,不会喝酒!不想借就直说……”
她心里顿时有了数。
傍晚的时候,出去调查的小校尉回来了,各种线索汇总以后,陆九万正式提审梁庆北。
愤世嫉俗的官员故技重施,甫一进来便大声嚷嚷,试图用义正言辞标榜一身正气。
陆九万人证物证在手,可不会再跟他客气,直接命人将他按老实了:“刑不上大夫,是分情况的。”她淡淡提醒胡搅蛮缠之人,“这里是白泽卫,陛下都将此案交过来了,你该知道朝廷的决心。”
梁庆北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强调:“我乃朝廷命官,你们不能随意污蔑。”
“是不是污蔑,先听我说说,嗯?”陆九万亮出了獠牙,“梁庆北,那夜在荒院审案,别人听说波斯贡物丢了,第一反应是‘不是已经找回来了,什么时候又丢一次’;而你的反应非常激烈,你斩钉截铁地说‘波斯贡物好端端在内库放着’。品出不同了么?”
梁庆北面色变幻,陡地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他咬牙切牙切齿地低喝:“原来那夜是你们白泽卫装神弄鬼!”
陆九万不想节外生枝,并没有提金吾卫,而是认下了这口锅。她慢条斯理地道:“你说,什么人才会问都不问,就笃定波斯贡物还在呢?你清楚地知道,送回内库的那块是假的,你想顺水推舟。”
“无凭无据……”
“我能审你,就说明我已掌握了确凿证据。”陆九万不疾不徐,一样样往外亮,“你这人不嗜甜,六月下旬却买了一罐蜂蜜。你不喝酒,却在酒肆买了一壶酒。且你这人不爱跟人交往,基本不带人回家。显然,这些东西也不是给客人准备的。”
梁庆北呼吸一滞。
“你从冯仙平那里得来的药酒,还有么?”陆九万从容丢下炸药,“你往冯仙平的药酒里掺了蜂蜜,然后送给了陈大有,并吓唬他草原人会灭口,将他吓回了老家。”
梁庆北双手攸然攥紧了袍子。
“怎么,冯仙平跟陈大有合作之事,刺激到你了?”陆九万笑着问,“是不是觉得观念被颠覆了?曾经坚定认为的好人,却也是个跟人同流合污的。让我猜猜,你,在嫉妒,还是在羡慕,你……”
“你懂什么?!”梁庆北呼吸急促,陡然打断她,“你懂什么!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冯仙平。我那么信任他,我以为他是个淡泊名利,有担当之人,可,可他,他才是藏得最深的!”
陆九万以为他会说冯仙平有巨额财产之事,谁成想对方说的是,“我最信任的这个人,将来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让我替他背锅!真是虚伪,还以为他多愿意提携年轻人,原来不过是惺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