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连个洗脚婢生的杂种都不配。”她气的头顶冒烟,看着趴伏在地上的亲女儿,胸口剧烈起伏。
可十月怀胎生出来,尽心栽培呵护的女儿,方夫人说不心疼是假的,她喘了一会,缓了语气:“我已让人将方拓关在后院了,等抓了方旭回来,以后……哎,你们好好过吧。”她说完,扶起方荟,抬手抚平方荟蓬乱的额发,又叹了一口气,出了屋门。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方荟的头神经质的转动着,起身坐回到铜镜前。拉下盖在镜子上的布,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抚摸着自己肿胀的脸。眼神阴冷,嘴角勾起一抹阴仄仄的笑,粗声线的说道:“他们欺负你,我要让他们下地狱……”
说完,她换了一身衣服,悄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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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却迟迟没有落雨。周围起了白雾,遮挡了高楼的屋檐,随着风流转,时隐时现。
孟珏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玩转着手中的打火机,随着他转动的手指,发出哒哒声,火光明灭。
两人并肩而走,去往丰泉巷。天色尚早,难得在这煞镜中喘口气,没有那些“污秽”捣乱,他们步履缓慢,竟有点闲庭漫步的样子。
从方老爷的口述中,证实了孟珏的猜测。这个煞镜,不止有方拓一个怨灵主,还有方荟。
而方荟的镜眼才是破了煞镜的关键。
如果方荟是因爱成恨,那方拓又是什么呢?因为不能跟相爱的人厮守终身而含恨而终?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这一切,就只有见到那个水鬼才能知道。
整件事情,听起来跟当年的孟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却有他的因,才成现在的果。
八百年的因果循环,到现在才能有个了解。只因为恨一个人?
想来也是个讽刺,爱都不一定能长久,恨却可以……
在方荟的事情上,许多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压死骆驼的绝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若是现在的孟珏,处理手法或许依旧是简单粗暴,但至少会给对方留些颜面。
沈玉侧头看着孟珏,目光流转。他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令人温暖的人。他看起来那么清冷,那么不近人情。可在面对那些亡灵的哀求时,嘴上说着“这是你们自食因果。”却一遍遍的燃起灵符,为他们超度。
一次失败了就两次,两次失败了就三次……
看着孟珏颤抖的手指,沈玉的心都揪在了一起。连他都在劝孟珏放弃,可他却看了一眼角落母亲怀中的孩子,那孩子眼睛浑浊,透不出任何情绪,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孟珏。
他不说话,第七次燃起了灵符,滴了指尖血,点了香。
手中的灵符燃出红光,烧了一半几乎就要灭了,只剩边缘一点燃烧过的痕迹。孟珏都已经准备好第八张灵符,却见本要湮灭的灵符“唰”的一下再一次燃烧起来,化成一抹红光,在亡灵们的头顶盘旋了三圈。
香也烧到了尽头,燃出的白色烟雾钻进亡灵的身体,再出来时白烟变成了黑色,飘向屋外消散不见。
那些亡灵在消弥之际,对他叩拜。他却躲开了,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有点偏冷:“你们不拜天地,拜我做什么?赶紧走。”他偏开头,却在那母亲带着孩子上前时,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以后,好好活。”
男童黑紫的脸露出一个笑容,朝他拱手,行了大礼,跟着母亲一起消散在空中。
孟珏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极小幅度的勾了勾唇角,那淡淡的笑就晕上了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他就是看起来混不吝,却比任何人都要温暖。
孟珏将没用上的第八张灵符,塞进了嘴里。带着沈玉先去了一趟方荟曾经的闺房,却没到找到方老爷说的镜子。
他让沈玉在外面等,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了什么,好半天才出来。
他不说,沈玉自然不会问。
两人便一同出了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