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
沙哑的的声音从大殿的正中央传过来,楚曦和弟弟妹妹们慢慢站起身,遥望着前方的父亲——他穿着漆黑的朝服坐在王座上,满头的乌丝白了大半,眼边的细纹愈发明显。楚菲顿觉一阵心痛,眼眶不禁红了许多,费力抑制才没有流泪。
“这几日为操持离叔和母后的……葬礼,你们几夜都没有睡好觉,辛苦了。”
楚余一个眼神便让东方源屏退左右,随后也向他行了大礼,随着其余侍从离开了宫殿。楚羚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马上想去看身边的妹妹,刚要转头就发现座位上的楚余正在望着自己,吓得赶紧低下了头。楚曦颔首站在最前方,眸中神色微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父王,您别这样说,母后和离叔……都是至亲至爱之人,为他们操持大礼是我们的职责,何谈辛苦之词。”
楚菲说话时还有浓重的鼻音,一看就是刚刚哭过,还没有恢复过来,“这几日姐姐带我们处理了许多事宜,虽不算娴熟,但到底还算周全,父王不必担忧。”
“好,我的菲儿长大了。”
楚余眸光流露出慈爱的神色,那眸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暖,只是已经没有丝毫神采。楚羚听楚余的口气还算温和,心下算是松了口气,脊背也没有刚才那般僵硬了。楚曦听到楚菲说“姐姐带我们”这几个字眼,原本沉静的目光冷了几分,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商议几件要事,听一听你们三个的想法。”
楚余思索半响,缓缓开口道,“父王老了,你们也长成大孩子了,虽说平日里母后也让你们做些政事,但从未触及核心部分,也是我考虑不周……眼下有三件事需要你们定夺,不必思虑太多,但说无妨。”
“……”
楚曦怔怔地听楚余说完这些话,感觉后背发凉,手心也冒出了汗。她已经在父亲病重的时候代为监国,对如何处理政务也比其他两个人更为了解,再加上有长女的身份,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只留下自己谈论国政。现在把另外两个人留下来一起讨论,这分明是没把自己当成绝对继承者,而是还要给出一场“公平”的测试——这也太荒谬了,王权岂有给了又收回去的道理,父亲是病糊涂了吗?
“父王请说,”
楚羚的声音打断了楚曦的思绪,她看向这个平时一直唯唯诺诺的弟弟,发现他特意跨了两步走上前去,施礼道,“儿臣必将竭尽全力为父王分忧解难。”
“儿臣愿为父王分忧。”
楚菲也紧随其后时向父亲行礼,楚曦看他们一个个装得像模像样,恍若觉得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竟然觉得这两个人是真心臣服的。她苦涩地闭了闭眼睛,抬脚稳步走到楚余身前,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一个礼,“儿臣愿尽心竭力为雪华奉献一切。”
曦儿……
楚余看到楚曦有些不稳的身形,晶紫色的眸微微阖上,轻语道,“第一件便是雪华与鑫乐的司法之争,眼下李清在署会联盟最高监察司接受调查,可你们的弟弟——心昀的嫌疑仍未完全洗清,若以雪华的角度考虑,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楚曦立时垂下了眼帘,贴于两侧的手也逐渐握紧了。从她本心来说,陆心昀为人温柔宽厚,对她有恩,于情于理都应该保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可他毫不知轻重地去淌鑫乐国这趟浑水,为救不相干的人致使雪华深陷两国斗争之中,实在是愚蠢至极。如今父亲一边承受着母亲离去和自身病痛的折磨,一边还要为这个养子殚精竭虑,这幅模样她看得既心疼又气愤。
陆心昀如今中了聚魔虫之毒,寻了好几日也没有结果,算时间也是死了。原本担心他身负手札之力会对雪华不利,若是就这么消失倒也省去一桩烦心事,连带着陆家那个病恹恹的哥哥一并拔去了也好……毕竟是陆家人,在朝中怎么说也有势力,少一个竞争对手,也多一分保障。
“儿臣以为,必须力保哥哥回来,不计代价。”
楚菲突然俯身向楚余行了个大礼,急急颔首道,“心昀哥哥是陆扬将军和芸枫大祭司的孩子,其父母之荣享誉世界,为雪华殉国的贡献载入史册。而他自己更是多次冒着生命危险解除瘟疫,救了全雪华王宫臣民的命,若是为了利益断然舍弃他,臣民如何看我们,他国如何看我们?”
“他国如何看,与雪华之利相较,孰轻孰重?”
楚羚先开口反驳了妹妹的观点,然后也向楚余行礼,说道,“父王,儿臣以为凡事点到为止即可,一则昀弟如今生死未卜,鑫乐就是想精准打击也不可能实现,二则那个李清已经顶替昀弟进了天牢,而且我差遣的人探到口风说,只要价钱谈拢,他们不会过于为难雪华的。”
楚羚说完还特地看了楚菲一眼,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妙计,“既然李清甘愿当靶,那就让他当,对于后续提供抚恤即可——实在不行,可以随处找个尸体把他换出来嘛,说他畏罪自杀,这样既保全了昀弟,又不至于惹了署会联盟,岂不是一举两得?”
“咳咳,”
楚余听楚羚说完,当即咳嗽了好几声,嘴角漾起无奈的笑来。楚羚觉得父亲的笑容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