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盐商和盐官互相看了看,心道来者不善呐。
要么就是真准备死拼了。
要么就是准备开口要价了,这么开口,恐怕不是几十万两能打发的。
扣帽子的手段太娴熟了,别的官索贿,最多也就是扣个破坏盐政的帽子,这位直接扣了个商人干政的帽子……
这帽子谁敢接?
郑玉绩悄悄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发干的喉咙,挤出笑容道:“国公言重了。我等哪敢有这等心思?我等不过是些小小商人,国公勿要吓唬我们。”
“只是,盐政之事,关乎千万百姓吃盐,非是小事。我等固然从中取利,但要说反对盐政,主要还是担心改革会导致民不聊生,又损了朝廷盐税收入。”
“如宋时王荆公故事,改来改去,乃至于有靖康之耻。北宋之亡,皆由荆公变法起。”
“很多政策,看起来好,但实行起来不但不能利民,反而害民。”
“是以,还请国公三思。”
刘钰点点头道:“你这么说,好像似乎也有些道理哈,还是得实地考察,研究研究才是。政策万不能拍脑袋决定,尤其是关系千万百姓用盐的大事。”
只一句话,顿时让刚才如同被施了死灵魔法般死寂的场面,瞬间复活了过来。
众人心想,他妈的,公爵就是公爵,索贿都要玩这么大。
扣这个大的帽子,看来这是准备三五十万打底啊。
要不怎么说,挣钱最容易的,就是当年赌命从龙之功呢。
只要收钱,那就好说了,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一时间又冲着刘钰来了一通马屁,说了许多废话。
刘钰提点盐商的话,也就到此为止,并没有再往这个方向上说。
酒宴一散,史世用就来到刘钰房间,问道:“国公今天这还不是下马威?不会真的是想先抠点钱吧?”
刘钰点头道:“肯定啊,钱肯定是要抠的,改革也是要改的。没钱,怎么改?正好,我要给陛下上疏,史兄派人先送回去。然后再派几个人,护送我的人去一趟松江府。”
史世用不解道:“这件事用钱能解决什么呢?”
刘钰笑了笑,敲了敲桌子道:“今天酒宴上,那些人吓唬我来着,你听懂了没有?”
“嗯……他们吓唬国公说,轻易改革,容易搞出来荆公改革那样的情况,会导致民不聊生。”这点意思,史世用还是听得明白的。
“是啊,我都好些年没被人吓唬过了。本来我不想这么玩,但既吓唬我,那就睚眦必报呗。你说钱能解决什么问题?钱能买盐啊。几十万两做利息,加个杠杆,也好叫这些旧时代的商人知道什么叫时代变了。”
史世用也不知道刘钰要做什么,但走流程,他也会把今天的事汇报给皇帝。刘钰既说他也要上疏,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提笔写了几个字的刘钰,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但愿我这么做,没有弄成脱裤子放屁的结果。真要那样,我可太失望了……这群人真是没救了。”
历史上盐政改革期间,这些盐商除了走官场关系网外,做的最大的一场对抗,就是在家里找道士做法、妖人巫蛊,用斗纸牌诅咒那些支持盐政改革的官员。
刘钰真心希望这些人能够干点什么,最起码证明这些商人还有斗争的精气神。
真要是自己搞来搞去搞成脱裤子放屁,那些人只能窝在家里找妖人搞斗纸牌诅咒,那可真是……没救了,毁灭吧。
感叹之后,刘钰就给皇帝写了一封奏疏,大致说明了要改革的手段——派谁来镇场子,那是朝廷的事,他只保证改革过程中不出岔子即可。
大顺这边又不是只有淮北盐场这一个地方。
天津那边有长芦盐场,辽东也有营口盐场,台湾府也有盐场。
而长芦盐场的盐产量,极高。
因为漕运改革之前,长芦盐场的盐,有很多跟着漕米船,流入到各地。
而跟着漕米船走的盐,都是理论上的“私盐”,因为长芦盐场管的范围,不是运河周边。
今年开始的漕运改革,为这场盐政改革的成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漕运不走运河了,长芦盐场的大量私盐被积压了。
这都不需要考虑,必然的事。
漕米船携带长芦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废漕运的时候这也是个攻击运河的理由,刘钰哪能不知道?
淮北盐场的盐政改革,看似困难重重,实则朝廷根本没看明白,改革的难点到底在哪。
就这些盐商总承包商,说白了,就是一群猪。
他们只有三种抵抗方式。
第一种,利用官场关系,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反对改革。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皇帝是个囔囔踹,耳根子软,遇到耳根子硬的一批的皇帝,并无什么卵用。这帮盐商也就是在现在,遇到汉武帝那样心硬的,托的官场关系那些官都要哭。
第二种,就是在家画圈圈诅咒。
唯一可能造成影响的第三种,就是靠资本对抗。
运多少盐,他们吃多少。
全吃了之后,造成缺盐恐慌,迫使朝廷放弃盐政改革。
至于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