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种种抵抗方式,只是理论上存在,现实里也就想想罢了。
诸如什么勾结地方官,卡要盐票商人过境,皇帝这边印个级别足够的盐票通行证即可,孩儿军这样的特务组织是干啥吃的?
这里面的关键,不是淮北盐场,而是整个两淮盐场。
淮北、淮南的盐商,一家亲。
如果淮北改革成功,那么下一个肯定就要轮到淮南。
保不住淮北,但要给淮北盐改制造极大的麻烦,从而保淮南。
淮南有25个盐场,而淮北只有三五个。
淮南每年的盐引,有140万引;而淮北只有30万引。
改革,也只能从淮北改。
淮北改革成功了,才能动淮南。
对盐商来说,淮北可以扔,只当割了点肉。
而淮南,则是心肺骨头。
所以如果他们反抗的话,只能选择动用他们的资本,来用尽手段,把淮北盐改搞出一个盐业版的“流民图”的效果。
这样,朝廷就只能退步了。
就算为了保面子,继续在淮北盐改,但淮南肯定是不敢动了。
应该说,这些盐商如果有这样的“斗争”能力,还是让人欣慰的,至少没烂到让刘钰觉得毁灭了拉到的地步,至少将来他们可以转型,转型成为对外扩张的资本集团的一部分。
但就怕简直是一滩烂狗屎。
他们其实可以抓住大顺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大顺每年的税收、资产,是不足以和他们对抗的。
某种程度上讲,两淮盐商的资本总额,是比大顺正常国库年收入多的。
而且大顺没啥控制力,最多也就是控制点漕米,保证几百万石漕米,除此之外,啥也不行——大顺在经济干涉上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京畿地区的粮价。除此之外,都干不了。
这个弱点,是可以利用的。
就算打经济仗,那也得有钱有物资不是?可大顺哪有钱啊。
刘钰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别的都好说,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盐商靠资本来对抗,那就不得不提防这一点。
漕运改革,使得长芦盐场的大量走私盐积压。
除了长芦盐,还有营口盐、台湾盐,盐,理论上绝对不缺。
但,大顺没有足够的钱,囤积足够的盐,以备打这场仗。
因为盐不是白银变的,需要囤盐,白银不能当盐用。大顺连储备粮都不足,哪有钱储备盐啊。
那么,怎么办?
这时候,松江府银行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如果盐商给刘钰行贿,刘钰就可以用行贿的钱做利息,立刻借到几百万的白银。
这几百万的白银,可以提前支付给长芦等地的煮盐户。
一来,低价囤积他们之前多生产的走私盐,漕运被废,走私盐根本没有销路了。
运不出去,堆在家里,自然可以低价出售。
二来,也可以提前支付给别处的盐商,预付一定的款项,让他们增加生产。
两淮盐商的资本虽多,但实际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并不多。
大量的白银用于放贷;还有一部分用于盐的转运,是一种流转状态,他们手里能够迅速动用的白银,并不是很多。
往多了数,能动用的流动资本,往大了算,2000万两。可2000万两,能吃多少?敢吃多少?真有那么团结?
如果淮南盐商准备在淮北盐区搞事,那么,就放开盐往外卖。
能吃多少,卖多少。
盐的利润在那摆着,他们敢吃,朝廷这边就敢卖。
真要是胆子大,把刘钰用他们的贿赂作为利息贷出来的白银卖的盐都吃了,转手就能赚几百万两。
等着他们吃不动了,认输的时候,再派孩儿军抓人——大顺不是英国,也不是荷兰,没那么多完善的法律,故意扰乱盐政,这也可以定罪嘛。
如此一来……
松江府银行获得了利息。
朝廷获得了利润。
同时,又查抄了足够的盐,建立储备仓库,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到时候淮南盐商的资本基本都被吃光,一旦他们打输了,那么淮南掩盐政改革也就没有丝毫阻力了。
届时,盐,归朝廷储备库。
本金,还给银行。
赚的利润,朝廷存入银行做贵金属,利用盐和随时兑换,推广钱钞。
刘钰还真就不怕他们玩,就怕他们不玩。
如果他们不玩,直接认怂,那也就是白练手。把受贿的这些银子当了利息,明年把盐卖出去,收拢本金还本金,也就赚个走私盐积压低价的利润,没啥意思。
这种办法若要成功,需要四个前提。
而且,这四个前置条件,现在只有一个没有确定,剩下的都确定了。
首先,需要海运基础。
海运不只是能保证长芦、台湾、营口等地的盐,能够迅速运达连云港……或者叫海州。
更是废弃漕运的保证。
其次,有了海运和下南洋基础,废弃的漕运,使得长芦盐的大量走私盐囤积,严重过剩。
今年这些过剩的盐,又保证了两个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