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言温松又去拜访曾怀英,毫无意外被人拒之门外。
他也不恼,将携带的礼物齐整放在门口,而后对着大门恭恭敬敬做了一揖,郑重道:“学生明日再来,若夫子依旧不肯见学生,学生便日日都来,直到夫子原谅学生为止。”
屋里的人身形顿了一下。
言温松等了又等,没听见动静,带着冬子回去了。
他一走,门悄悄开了,少女瞧见台阶上的东西,犹豫着,弯腰捡起来。
“爹,这怎么还有个药方子?”她讶异道,嘴巴跟着读起文字来,“……咳疾疗法?”
余光瞥见包袱里的药跟人参等补品,心下了然。
曾怀英走过来,接过药方子,半晌说:“明日他再来,让他带回去。”
“啊?”少女盯着一盒人参,眼里亮晶晶的,她不太乐意地拉拉老头衣袖,商量说:“阿爹,要不咱把其他的还回去,这人参跟方子就留下来呗,张大夫不是说您药里尚缺一味人参么?”
“念如!”曾怀英听她越说越没谱,呵斥道:“爹教过你什么?勿贪身外之物!”
“可是阿爹……”名叫念如的少女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您的病该怎么办啊?念如不能再没有阿爹了。”
曾怀英微愣,瞧她低头委屈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迈到帘子旁时,停下来说:“罢了,你让他明日进来便是。”
念如破涕为笑,怕他反悔,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再想到言温松,她心里竟也顺眼许多。
有几个臭钱还是有点用的。
“二爷,您说明日曾夫子会见咱吗?”冬子边驱马车边问。
言温松摸着下巴笑了笑,“当然会。”
“爷怎那么肯定?”冬子可没瞧出一点苗头,反倒觉得曾夫子态度更冷了,这回门都不开。
言温松将双腿随意搭在黄花木雕花小桌上,摸来一把花生米道:“夫子外冷心热,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念如师妹。”
冬子想不通里面的弯弯绕,他向来也不纠结,反正爷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还没见爷失算过,等着看明天结果呗。
果不其然,次日,他们抵达私塾时,大门已经开着了。
冬子暗道爷厉害,跟在言温松后面进去了。
“念如,去倒杯茶来。”曾怀英边咳嗽边道。
念如看了一眼言温松,这才去。
“学生言温松见过夫子。”他竟要跪下行礼。
曾怀英阻止了他,淡淡道:“你既已离开师门,便不是我的学生,何必行这大礼。”
言温松没有在意他的话,兀自磕了一个响头,抬头时,脑门晕开一圈红,可见他这一跪,丝毫不作假。
曾夫子稍怔。
“一日为师,温松便永远是您的学生,那日温松多有冒犯,望夫子原谅。”他虔诚地跪在那,不卑不亢,像是真知道错了。
曾怀英微微压下震惊,仔细打量他。
以前的言温松有才是有才,但性子桀骜如鹰,低声下气的事,做不来。
言温松眼睫颤了颤,尽量平静说:“学生大病一场,自是与以往不可同语。”
他想糊弄过去。
可曾怀英是看着他长大的,比言浴峰夫妇与他相伴的时间还长,他曾在他身上寄托厚望,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亲比父子。要说这世上最了解原身的人,非他莫属。
“生了场病,性子也转了?”曾怀英目色存疑。
言温松后背出了一身汗,心道此人洞察力非同寻常,可越如此越能说明他的决定没有错,他了解原身,更能明确帮他找出文章的不足,备考起来事倍功半。
好在这时候,念如端着茶壶进来了,屋内气氛一瞬缓和下来,她先给自家爹倒上,才不情不愿给言温松端过去。
曾怀英顺势让他起身。
言温松听罢照做,而后接过茶水,淡淡抿了一口。
曾怀英轻轻浮掉上面的茶沫子,问:“你这次过来,可是打算赴京应试?”
“学生正有此意。”言温松欠了欠身说:“望夫子不计前嫌,指点文书。”
“你想得倒是周全。”说完这句,他便没说了。
言温松怕会错意,等了须臾,听见曾怀英一连串咳嗽声。
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起这样的剧烈咳嗽,脸上很快浮起恙色。
念如忙去端刚熬好的药,担忧地递给他。
曾怀英喝完药,片刻后眉宇才舒展开,苦笑地望向他:“你也看到了,老夫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怕是帮不了你了。”
拒绝之意很明显。
如果是以前的言温松,这会儿可能就放弃了,他不会折了自己骄傲而死皮赖脸地求人。
他笑了笑:“夫子言重了,学生先前的方子对您的咳疾最是有效,学生敢保证不出一月,夫子病况必然转好。”
“那你等一个月后再来吧。”对方拂手赶人。
距离会试满打满算不到四个月时间,这再浪费一个月,弄不好又得等三年。
言温松往旁边走了半步,思忖说:“师亦如父,既然夫子身体抱恙,温松也该侍奉左右,直到您病愈。”
你要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