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教谕无话可说,他想用对错道理压人。
但在大乾朝的环境下,家族和手足的优先序列,必然是要高于自己这个外人的。
秦时暄的做法显得不孝不悌,说多一点,甚至有些白眼狼。
薛教谕不再坐在椅子上,背过身子,负手看着窗外的红梅道:
“那你再说说,第三过是什么?”
严理群见此,便知晓薛教谕的态度大为改善。
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秦四郎不仁,存心欺瞒他人。”
薛教谕叹口气道:“纵然你说的都是实理,但老夫着门下弟子为他办理结保手续时,薛氏确有阻拦。”
“四郎他也险些误了前程。”
“他不曾欺瞒于我。”
严理群道:“学生并不是说秦四郎欺瞒先生。”
“而是指他欺瞒兄弟,和秦府的家人。”
“今日二郎面色惶恐的来找学生,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同窗对他怒目相加。”
“学生多番打听,才和二郎一起从别人那里知道事情原委。”
“欺瞒兄长,欺瞒家人,自己却同其他学子一起排挤自己的亲生兄长。”
“这就是不仁。”
此刻,整个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四人的呼吸声音。
薛教谕看着梅树上的红色花朵,叹了口气。
“你要老夫亲口在众人面前,承认我错了吗?”
严理群拱手行了一礼道:“教谕急公好义,关爱学生,又怎会错?”
“还请教谕日后莫要再在公众场合对二郎和其母言语斥责,对秦二郎的态度一如之前便好。”
“若是教谕一意孤行,难保今日的奏对不会流传出去。”
“他秦四郎固然是个不孝不悌不仁之人,但污了教谕的声望便不好了。”
薛教谕此时回过头来,看着一派少年意气的严理群道:
“你很好,有林下遗风。”
“但这世上不公,不平之事又有太多,你能事事出头吗?”
严理群恭谨的行礼道:“今日我为好友二郎出头,但于秦四郎来看,我便是个恶人。”
“学生向来不求无愧于人,只求无愧于心。”
薛教谕叹道:“好个无愧于心。”
“我虽答应了,但你们不是我要待的客,我也不曾备茶,还请自行离去。”
严理群见目的达到了,便拱手行礼道:
“先生高义。”
“学生这就离去。”
随后便和秦时晙一起,如同来时一般客气行礼后离去。
不过秦时晙离开书房前,看了秦时暄这个日日相见,感情甚好的庶弟一眼。
往日里无比熟悉的人,现在瞧着竟然陌生了许多。
二人走后,薛教谕看着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簌簌的小雪。
叹道:“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此子不凡,是潜龙啊。”
闻言,秦时暄的眼里出现了嫉恨的表情。
秦时晙半点计谋也无,若不是这严理群横插一杠,被众人厌弃后钉在耻辱柱上面的,应该是我那好哥哥。
但当下稳住薛教谕是很重要的,秦时暄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道:
“多谢师长方才为学生仗义直言,学生无以为报。”
以方才薛教谕的回辩,以秦时暄自己来做,也无法如此妥帖。
因为自己行事虽然周密,但也不是不露痕迹。
至少那几个与自己要好,特意散布言论的学子,便知道事情的原委。
薛教谕回头后,看着这个自己认为是良才美玉的学生,眼神极为复杂。
“圣人不曾高,众人不曾低。”
“四郎你的才华,不比那严小郎差多少,但你的心性却是远远不及。”
“因明烛而生暗影,因自身难及而生嫉恨,实非好男儿所为。”
“日后切记莫要再在些许小事上着力,开阔心胸,用心读书才是正理。”
秦时暄面色一凛,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终究还是被薛教谕看穿了。
但薛教谕既然愿意与自己和气说话,必然还心存善念。
故而恭敬道:“先生的金玉良言,弟子记在心中,时刻不敢忘。”
薛教谕看着面前的少年郎君,还是一样的丰神,一样的身姿挺拔。
但他至今,也还不肯与自己说一句交心的话。
哪怕是直言自己嫉恨嫡兄和嫡母已久了,自己也能略微谅解些。
到底还是没有师徒缘分罢。
薛教谕沉吟良久后,终于开口了:
“今日指点便到此为止罢,日后你也不用来了,在府学里安心读书备考才是正经。”
“你上次手抄的那本《汇川遗事》,我也已经看过了。”
“强留你的书籍,也显得我不是君子了,待会儿我嘱咐小童给你带回去。”
秦时暄咬紧了牙关,自己刻意拉近关系足足半年,才得到薛教谕的另眼看待。
薛教谕虽然身上无官无职,但他在清流中素有雅望,与朝中好些老大人也是朋友。
如今不过严理群一番话,便把自己打回了原形。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