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梁芳、韦兴与陈喜案也经由司礼监判定结束。原以为自己向未来的皇后娘娘投诚后,极有可能全身而退的梁芳不敢顽抗。他深知新任的皇帝陛下并非心狠手辣之辈,自己当初一时昏了头煽动万贵妃废太子,这条命定然是保不住了。苦苦相求讨得了不会牵连家族的口谕后,他便爽快地都招认了,且将这些年收纳的不义之财全部上交。
韦兴和陈喜却挣扎着不愿认罪,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梁芳。可东厂与锦衣卫的手段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证据确凿之下,他们就算再不想认也只能认了。两人也都判了斩首,私藏的钱财全部收归内库。
不过是严厉处理了三名太监,祖先们积存的七窖金竟然便装满了三窖。更多的珍宝古玩也都登记造册,转眼就将好几座空空荡荡的库房都塞满了。朱祐樘望着重新封上的库房门,深感御马监的重要性。御马监太监空缺,他必须提拔亲信来掌管。可那些他信任的大珰,几乎都在司礼监。
感觉到皇帝陛下打量的目光,戴义只恨不得拿出一张琴挡住自己,覃吉老神在在地呵呵笑着,萧敬兴致缺缺地打量了几眼库房单子……很不幸,司礼监的大珰们都对这个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紧要位置毫无兴趣。
无奈之下,朱祐樘只得让御马监太监暂时从缺,库房之事由戴义的另一位徒弟王献暂时监管。可怜从来都只会握笔写字作画的王献对清点库房以及算账等丝毫不感兴趣,接到皇帝陛下的口谕后,整个人都懵了。
“只是代管罢了。”朱祐樘宽慰道,“等到寻着了合适的人选,你便再回司礼监去。”他还须得仔细瞧瞧,御马监那群太监里究竟有没有可造之辈。若是实在不成,只能慢慢挑选,在小太监们中间好好培养了。
清宁宫,听说此事的太子妃颇有些蠢蠢欲动。皇家内库便相当于皇室的私产,一般由御马监管理。除此之外,御马监管辖的还有皇庄、马场等等。仔细来说,皇室的经济庶务都由御马监掌控,自然是个肥缺,亦是无比关键的职缺。
她向伯祖母学了那么多打理中馈与经济庶务的经验,真想试一试管管皇家私产这样的庞然大物啊。只可惜,留给皇后的不过是人力资源主管以及总务主管的职务罢了,财务可不归皇后管。唉,连财务都无法掌握在手中,可真是没有安全感。
她可从来都没有忘记——唯有掌控经济大权,才能提升自己的家庭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梁芳竟然是善终
唉,孝宗太温和了~
第116章 陈年旧事
将该处置的人都处理干净后, 朱祐樘略微松了口气, 再度忙碌起来。眼下, 最紧要的事拢共有四件,一件比一件不容轻忽:
其一便是大行皇帝陵寝的营建,必须托付给值得信赖的大臣与内侍负责。其二便是给周太后上尊号,尊封太皇太后, 给王皇后上尊号,尊封母后皇太后。太皇太后是否继续住在西宫, 母后皇太后的居所又将定在何处, 都需要商讨。其三, 他的太子妃必须尽快封为皇后, 取得打理宫廷诸事的权柄, 才能更好地辅佐他。而他的岳家自然也该得到合适的封赏。其四,他的母亲纪淑妃理应得到追封与尊谥,他的母族也需要寻找与确认。
就在诸事都有条不紊持续进行的时候, 冥冥之中,朱祐樘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折子。这个折子上既无内阁的票拟也没有司礼监的批红,令他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些许疑惑。当他缓缓打开折子的时候,熟悉而又陌生的战栗感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殆尽。
山东鱼台县县丞徐顼上疏,认为圣母纪淑妃之薨与万贵妃有关,恐是被万氏所谋害。只是宫中多年处于万氏淫威之下, 无人胆敢揭发此事而已。奏请重新调查此事,并且削去万氏谥号、迁葬其陵墓,以及重新追究万喜等万氏族人之罪, 罢黜官职、抄没家产等等。
朱祐樘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颤抖着的双手竟是一时拿不住这封奏折,任它落在了地上。记忆深处的温暖、离别、痛苦、哀伤、恐惧、孤单,仿佛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在潮水的尽头,是他从未忘记过的温柔身影。
原本他以为,万氏既然死得如此恰到好处,又有父皇的维护与执念,过去的事他便不再过多追究了。毕竟,仇人已经死了,再多的仇恨与报复也无济于事。可是没想到,这封奏折却迫使他不得不面对内心深处的渴望与痛恨。
他到底还是无法如此轻易地原谅万氏,他到底还是无法如此轻易地忘却母亲曾经遭受的痛楚,他到底还是无法让过去的事彻底变成过去。他恨万贵妃,他恨她害死了他温柔无辜的母亲,他恨她!!
与生俱来的温柔仁慈,童年短暂的幸福与苦难,失去母亲后所承受的漫长的折磨和痛苦,在宫中成长不得不学会的忍耐算计——组成了一个复杂而又矛盾的他。当他压抑着痛苦,觉得自己已然得到幸福的时候,事实却告诉他,痛苦是压抑不住的。有些事,即使刻意不去想起,依旧是他心底永远难以愈合的累累伤痕。
他的母亲需要真相,他也需要真相;他的母亲需要公正,他也需要公正。谁知道除了万贵妃之外,当年的经手者、知情者还是不是依然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