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柳街上食肆甚多,各有招牌菜色,可惜姓李的荒文古修,坚持要去南温名气最盛的定边楼尝尝八大名酒中的“桑黄”,说来古怪,此城依山伴水,街巷弯绕,几人几番问路,费好一番工夫也没找到位置。
路过一处煎饼摊子,陈荃儿看着排了不少人,非要去凑热闹,学着旁人抬臂吆喝道,来个芝麻鸡蛋馅饼,加碗豆羹。
许是动作太大碰到旁人,被排在前头正接过馅饼的某人扭脸瞪了一下,嘴里嘟囔道:“小丫头力气真大。”
这个衣衫破败的小叫花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单手拎着黄油纸包馅饼,擦肩而过,陈荃儿看清正脸后,眼睛一亮,赶忙叫住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小叫化!站住。”
赵彻脚步停下,疑惑转身,恼怒问道:“你是在叫我?”
“不是你还有谁?”陈荃儿翻了个白眼,方才还这么机灵的一个人,被打傻了不成。
刚在锦缎铺子里惹了一身灰尘的少年脸色一阵恐惧,低头扫过自己那少了半截的袖管,断了底的草鞋。
嗯,好像真的是个乞丐。
赵彻扫视相貌靓丽的小丫头以及身后几人,形形色色,唯一共同点是气机流转都异常强盛,却又不同于寻常武夫的炽烈,
他心底暗叫不好,该不会是厉剑门的老乌龟们请来的修士,他旋即就被自己这个念头逗乐,区区一个一境小毛头,值得南温一流门派摆出这么大阵仗?何况已经揭下面皮收好,谁又认得出来?
陈荃儿看着眼下这小乞丐脸色阴晴不定,又不回话,以为自己吓着了这境况凄惨的家伙,捏着嗓子轻声道:“你是南温本地人?”
赵彻呆呆点头。
“那你认得南温各街各巷怎么走?”
少年自然点头。
“那你肯定知道定边楼在哪,也一定晓得北街、桃李巷怎么走?“
这回轮到赵彻翻白眼了。南温街巷遑论再怎么九曲十八弯,他闭着眼睛倒着走也能溜达个遍。
太好了!陈荃儿激动的拳头紧握,侧身跟陈景略和宋鸿轻声道:“哥哥,就他了?”
陈景略没见到这小乞儿先前大闹绸缎铺子的景象,以为是个憨厚孩子,用聚线成音的上乘法门,询问宋鸿道:“既然是乞丐,每日要沿街乞讨,那对南温当地人情地势必定熟悉,年龄又小,不至于像那些老乞丐般油嘴滑舌,百般讨要好处,要不,就他?”
宋鸿斟酌道:“不过我观他身上有些武道根底,可能是当地丐帮弟子,也好,蛇径鼠道的消息门路应该不少,总该有所用处。”
陈景略略一思忖,上前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我们是大渠黎京人氏,受命来此地调查一些小案件,缺个路引,我看你相貌堂堂,口齿清晰,不如跟我们去,消磨大约十天半月工夫,酬银嘛,当不少于三十两。”
赵彻缩着脖子,本能想要拒绝,陪伴一行来历不明的外乡修士,说不准哪天不顺心就被随手咔嚓,扔入桃江。
可他手头又实在窘迫,早前没接过钱越奉上的五两纹银,如今想来,悔不当初,想偷溜进个绸缎铺子都要被赶出门来。
他捏捏手头那张薄薄馅饼,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想到这里,他有了决断,抬头笑道,:“各位看人真准,要说南温厮混这么多年,还得数我赵七熟谙门路,正好又没啥去处,乐得给诸位带路,也算殊荣。”说着,他向这一行人抱拳示意,不失礼数。
李元亭笑道:“小叫化说话倒是伶俐,你且带我们去定边楼,一路上手脚利索些,除了酬银,还少不了你的赏钱。”
赵彻眨眨眼睛,“我懂我懂,这位公子气宇轩昂渊渟岳峙看着就是勋贵豪阀子弟,出手定然不会小气,手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就够我吃半辈子的馅饼啦。”
身上浮蜧灵币不少,但极少携带银两在身,李元亭看着乐呵呵一双大眼盯住自己的小乞丐,心领神会,尴尬摸摸怀里,不小心掏出一锭五两整银,还没来得及换颗碎银子出来,就被一脸惊喜的赵某捧手接过,连声道谢。
言罢,他只能咳嗽两声,清嗓子道:“好了,现在带我们去定边楼就是。”
赵彻咬咬银锭子,确定是九成七足银,成色极好,嘴角噙笑热情招呼众人跟上,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典雅酒楼牌匾下,正是天下四大名楼中的“定边”,相传三百二十多年前,半川道人薛定法场证道后,在此处喝完九十九坛桑黄酒,抹抹嘴角驾鹤乘风遨游九天而去,走前留言“琼楼百盏玉桂,不及人间三两桑黄”,
只是如今大多山上修士,将县志所载的这些泛黄旧事,都当作荒诞不经的志异奇谈来看。
赵彻指着牌匾,“往年谷雨时分,安州一众清谈名士登楼吟诗,挥墨泼毫,写就雄篇巨章后就地燃尽,灰烬倒入桑黄酒一齐痛饮,如此才被儒林称作风流。”
其余人没怎么言语,唯独郑须晴嗤笑一声,蠢材。
这位眉峰如刀的清冷女子,给赵彻的第一感觉不大好相处,他陪笑道:“姑娘说得也是。这样未免太浪费纸张了。”
看着像是神仙中人的女子剑修看都没看他一眼,先行走入了定边楼中。
除了耸耸肩膀的赵彻外,其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