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捏紧了手里的珠子,慢慢将涌动而起的喜悦压了下去。因为太重要,太在意,反而有些自束手脚,分明早已经拥有了过境的实力,反而不敢轻易去冒险。
他知道有太多的敌人环伺在他的身侧,时刻等着他露出破绽,而他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他绝不会拿这件事来冒险。
所以,他必须把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威胁全部铲除干净。
十年之前的陆朝颜,如今的颜凉,苏子夏,箫褚白,都是他名单里必须消失的存在。可恨陆玄机当年没用,留下了这样的隐患,时至今日,竟叫她破境成功,直达返璞境,若等她气候大成,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再塑肉身,届时他的雄心壮志,又安有机会实现。
总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人都必须死。
吴道悔幽幽吸了口气,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叫人有些雀跃的好消息,回过头来看着雨师妾,“既然苏子夏铆足了劲要对付左行云,那就让他去吧,我们以马换车,弃左行云,杀颜凉。”
话语分明淡淡,却叫雨师妾心里骤然一紧。
额上不自禁滴下汗来,俯着身,半晌没敢动弹。
毕竟是自己自小带大的孩子,便是再不争气也曾投入过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栽培,也曾抱过,逗弄过他,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对他寄予厚望。想到前一刻还喜气洋洋的人或许就将再也不见,吴道悔忽地觉得眼角一热,微微仰着头,好一会才幽幽道,“有时间去跟你三哥喝一杯吧,你很快就没有三哥了。”
雨师妾头垂得更低,“是。”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吴道悔又开始慢慢转动着手里的琥珀珠子,语气忽转轻松,“这件事交给你,你有把握吗?”
雨师妾几乎将头垂到地底去,忙道:“贤隐山庄少庄主雁无痕与颜凉有隙,儿子想着便利用两人之间的旧怨引她上钩,只是颜凉这个人功法诡谲,人又过于狡诈,为保万无一失,儿子还想向义父讨些支援。”
吴道悔听着,默了一瞬,忽道:“城郊那座大宅子空闲了许多年,咱家近些年操劳的多了,也想讨几天清闲,你去将宅子拾掇干净,咱家也去养几天病。”
雨师妾低头领命,却一时没有明白义父此刻出宫是作何打算。
只听头上又传来幽幽声音,“杀颜凉事关重大,这一趟,咱家亲自去会会她。”
雨师妾猛地抬起头来,惊得都忘了回话。当今当世,除了苏子夏,义父还从来没有对谁亲自出手过,便是对上当世最厉害的那几位,义父亦不会落于下风,他居然愿意降尊亲自去对付一个小小颜凉,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雨师妾嘴唇哆嗦半晌,尚回不过神来。
吴道悔见他呆住半晌无言,低低笑着,尖细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毛骨悚然,“好儿子,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眼神微微凌厉,雨师妾只觉得一道极细的白色闪电猛地劈进了脑中,在脑中轰然炸开,只叫他眼前突然一片恍惚眩晕,竟险些栽倒在地。
雨师妾赶忙跪伏在地,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儿子一定尽心尽力,保证此次绝对不出任何差错!”
吴道悔见他抖得有如筛糠,微微笑着,声音又缓和了下来,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咱家这几个儿子中,还是你最机灵,最得咱家欢心了!”
雨师妾的头被吴道悔按着,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义父的夸赞丝毫没有入脑,混混沌沌中眼前闪过好多个画面,小时候左行云被义父举起来逗弄着的场景,左行云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场景,左行云丢了尾玉被吴道悔一脚踹飞的场景,及至刚才,义父淡淡说出弃左行云的场景,这些画面胡乱挤在脑子里,叫他的头嗡嗡作响。
一瞬间似乎起了点兔死狐悲的悲凉感,似乎今日左行云的下场就会是明日自己的下场,或许不用等到明天,只需要此刻吴道悔手指微微一个用力,他就可以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僵直着背,脸色苍白如纸。
吴道悔抚着他头的手慢慢收了回去,淡笑着,似乎心清好极,“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趁着今日高兴,快陪义父下一盘象棋。”
雨师妾扭着头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矮桌上的棋盘,喉咙咕嘟一声,居然没有说出话来。
*** ***
及至傍晚时分,小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缓缓炊烟,颜凉才慢慢回了家,她的身后不远处,跟着意态悠闲的霍香衣,自昨日与霍香衣重逢,颜凉这两日没做别的,整日里只管找他喝酒闲聊,天南海北,胡吹海侃,快活极了。
眼看着到了家门口,霍香衣便停了下来。
“进来坐坐吧,杨崇浚时常念叨着你,一直想着你呢!”颜凉劝着。
霍香衣只笑着摇了摇头,道,“香衣如今浪迹天涯的闲人一个,就不去打扰了,你快回吧。”
颜凉不好再劝,向前走了几步手刚拂上门,忽又觉得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居无定所,四处飘零的,瞧着多少有些叫人心酸,回身还想再交代几句。
早在巷子口出现脚步声,晴川便趴在了门口偷听墙角,见都到了门口两人居然还磨磨蹭蹭的不肯分离,她便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