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区开始打草了,我在草原上过了第一个中秋节。
中秋节的前一天,矿山与嘎查搞了一个联欢。联欢的地点距离巴图的蒙古包很近,晾干了的草一捆一捆摆放在草场上,在黄黄一眼瞅不到边的牧场上,像长城上一个一个的方形的砖垛子。
这是我到草原第一次骑马。跨上了马后抓紧了缰绳,两脚插在脚蹬里,腿肚子紧紧夹在马肚子上,马受惊了一劲儿快跑。前蹄踏进了鼠洞,前腿突然卧倒在草原上,惊慌失措的我毫无准备,顺着惯性向前甩出老远,躺在草原上不省人事。
额日敦巴日喊来岱钦快去找哈斯其其格,他和几个牧民在身边一个劲的喊:“林矿,快醒醒,快醒醒!”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哈斯其其格的声音:“醒过来没有?醒过来没有!”
岱钦和几个牧民把我的身子翻了过来,慢慢摆正放平,哈斯其其格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碗扣在我头上,又在我的脚后跟下垫上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用锤子不重不轻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木棍,慢慢地把我震醒了。
我在宿舍里躺了5天,才能下床慢慢溜达。每天上午下午,让我摇晃十几次头,回想前段时间做过的事情。事情的经过和来龙去脉一清二楚,确信自己没有因脑震荡而留下后遗症。我十分感谢哈斯其其格用蒙古族传统的方法救了自己一命。
阿来夫在嘎查长面前告巴雅尔的状:他故意让我骑他那不听话的马,才会从马身上摔下来。我摇着头为巴雅尔辩解:“可不能误解人家,我上马前,他给我说了4条注意事项:一条是上下马时,不要走马屁股的后面,免得被马后脚踢伤。第二条是上马和下马,要慢慢缩短缰绳,抓紧不要松手,避免马脱缰而跑。第三条是下马两脚先从脚蹬中拿出来再下马,左脚千万不要放在脚蹬里,防止马拖着人跑了。第四条是马受惊了,要抓住缰绳慢慢的收紧,不要大声叫喊,更不要跳下马,要长长的喊着吁……吁……的声音,马会逐渐停下来,两脚先从脚蹬中拿出来再下马,左脚千万不要放在脚蹬里,马不会拖着跑伤着人。”巴雅尔高兴地笑着说:“就是嘛,林矿记得清楚呐,巴结林矿都巴结不上。”
20年前草场里有好多狼、黄羊、狐狸、老鹰和蛇,现在很少看到到这些动物。老鼠没有了天敌,繁殖就更快了。牧户拿着嘎查发放的灭鼠药,胡乱扔到草场里,有些鼠药毒性大,狐狸、老鹰和蛇吃了毒死的老鼠也死掉了。巴图看到旱獭洞和鼠洞一片一片的,脸色忧伤地说:“好在腿和胳膊没有摔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在草原生活了60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鼠洞。”
岱钦看到巴图郁郁的脸色,想起了叔叔30多年前给自己和俄日敦达说的鹰和老鼠的故事:鹰带着老婆孩子到大树上要筑窝棚,老鼠仰着头对树上的鹰说,树根已经腐朽了,在这里安家不安全。鹰听不进老鼠的建议,窝棚建成后,雄鹰带来了食物,大树倒在了地上,老婆孩子都摔死了。雄鹰伤心的落泪了,口口声声地说:这是对高傲的惩罚。老鼠清楚树根的情况,恨自己没听话。老鼠跑出洞来回答:骄傲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我在地下打洞,树根坏掉了。岱钦从故事里跑出来,说:“小时候闹不机密是啥意思。我说哥哥是大鹰,哥哥说我是老鼠,陶格斯扯着羔子的耳朵不说话。”他一会指向天,一会指向地:“毁坏草场的人,下场肯定会和大鹰一样。”
巴图想到了儿子,怕岱钦顺嘴说到了苏木,不高兴地说:“胡说些啥,这事不能怪罪那一个人,临近的苏木和嘎查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几年盟里大的环境是推行工牧互补,组织了多次旗县苏木嘎查三级干部会。盟长说:要转变畜牧业发展方式,减牛减羊更好地保护草原。,牧民要靠天吃饭,天旱牧民贫穷的例子太多了。干旱了,羊草五花草啥的不长了,牲畜多了,牧草少了,为填饱肚子把草根都啃出来了。要从根本上改变靠天吃饭的状况,引进了工业项目,才能促进牧民养草增收。在这样的背景下,有色黑色金属业、煤炭和石油才进了牧区。
巴雅尔指着煤矿的方向说:“把煤矿油田引进来,为啥不引进皮革加工厂?白条羊进了库房,羊皮多的去了,一张不到一块钱,白白扔掉了。”
嘎查长高声压过他的话:“脑瓜子是用来想事情的,有多少羊皮可以加工?羔子买完了,还有皮吗?总不能把加工厂建起来了,干2个月,闲10个月吧。”
巴雅尔盯住嘎查长说:“羊皮多的去了,皮革厂建成了,还愁别的旗县和盟市不来送羊皮!咋会停工10个月呐。不光油田煤矿有GDP,皮革厂也照样会有GDP的。有些人的眼光跑偏了,让煤矿油田之类的迷惑住了,认了个死理儿。企业不断的扩大,和牲畜抢草场,凭啥来牧区祸害草场?”
额日敦巴日听不下去了,这不是让老嘎查长骂苏木长吗?小时候,牧草绿油油密密麻麻,风一吹一个波浪一个波浪的。牛羊不用选择的撒着欢儿吃,一会儿肚儿就滚圆滚圆的。现在一眼能见到地皮,矿山油田煤矿来了那么多人,下了班就在草场上瞎溜达,手里拿个铁铲子,见了药材就挖,一扣就是一个坑,一撮一撮的牧草就白白的死掉了。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