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区的人习惯叫“诈金花”是“三张牌”。这简简单单的“三张牌”,让阿来夫吃足了亏。他从来不揣摩人家的牌,单凭自己的牌往上押钱。该押多的时候他押少了,该押少的时候他押多了,自己很难掌控好自己,赢钱的机会太少了。渐渐他喜欢上了“一翻两瞪眼”,中午喝了一点点酒,凭感觉和未散尽的酒劲,又玩起了“一翻两瞪眼”。这是他跟工区长刚刚学会蛮上瘾的,是个新鲜玩意儿。每人摸两张扑克牌,比“三张牌”简单多了,两手把扑克牌捏得紧紧的,两眼直直的铆住牌的左上角,用力慢慢错开一点点,扑克牌发出吱吱的响声,生怕点儿让上下庄看见,亮点儿前,总认为自己的点该是大的……希望的泡沫一次次破灭。12只羔羊没怎么心痛,8只大羯子可是割了心头肉,痛得一宿没睡稳妥。那个比点儿大小的过程,总是闹不机密:一个是自己的弟弟,岱钦也算是亲戚,俄日和木和工区长是外人,总觉得把自己像赶羊一样往圈里赶吧。自己的点儿一直没起来,好不容易上了个黑色二七九个点,让工区长的红色二七九子闷死了,不大不小正压一个色儿,让二对子三对子闷死,心里还好受些。刚起了点儿,顺手上了一对红桃二,该是最大的点儿,用手去划拉桌面上的钱,巴雅尔突然高声喊起:“等等!没亮点儿,谁都别动!”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把“一对老头”摔在面前,“急啥,是你的钱,谁都拿不走;是我的钱,你也拿不走呀。”
阿来夫越想越不对路,该不是巧合吧?歇了三天,为捞回本儿,他起得很早,出门前在成吉思汗挂毯像前,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嘟念着。起来后习惯的用手往下扯了一下衣襟,转身舀了三勺水倒在爷爷辈留下来的铜盆里,铜盆的边沿长满了绿色的斑点。洗了三遍手,说是金盆洗手赢三天,面带春风出了门。这次金盆洗手准能杀回马枪:巴雅尔岱钦还有工区长赢的钱,很快就会物归原主。今天的路特别短,一眨眼来到商店。
他对巴雅尔的媳妇爽声爽气地说:“来两包烟!”
她把两包“苁蓉”放在柜台上,并顺口喊了一声:“二哥,给。”
他瞅了一眼,用手敲打着玻璃柜台下面的绿盒,不耐烦地说:“错啦,错啦!”巴雅尔的媳妇嬉笑地说:“哎呀上档次了,二哥抽‘呼伦贝尔’啦。”
阿来夫推门进了里屋,一个人在炕上抽着烟。巴雅尔的媳妇给倒了一碗锅茶,顺手把门拉紧。
不大一回儿,巴雅尔、岱钦、工区长,还有伊日毕斯一起到了商店,在里屋炕上喝奶茶。
上次岱钦赢了大头,光羯羊就6只,还有7只羔羊,伊日毕斯要过来瞧热闹。上半场阿来夫的手气不错,金盆洗手还真管用,嘴里吹起了口哨,嘴里叼着烟,喃喃地说:“这就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吗?谁英雄谁好汉,揭开手中的牌点儿说了算。”
中午巴雅尔的媳妇吵了两个青菜,煮了3斤把肉,阿来夫一口酒没喝。午饭过后支起了桌子接着干,巴雅尔瞟了岱钦一眼,岱钦在点头的同时,给老婆使了一个眼神,朝门的方向撅了一下嘴,意思是让伊日毕斯到外屋去。
伊日毕斯不识相依然坐在那里,摇晃着货郎鼓子的头,瞧瞧上家的牌,看看下家的点儿,只是笑不说话。
岱钦瞅了伊日毕斯一眼,他媳妇还装作没看见,依然乐呵呵的坐在那里。他憋不住了,狠狠瞅了一眼:“瞌睡了!把门开个缝儿抽根烟。去陪大嫂说个话,顺便给烧壶茶,砖茶多放点。”
伊日毕斯在外屋不大一会儿,阿来夫桌上的钱只剩下一张“毛爷爷”了。他眨巴着眼盯着那张红票子:尼玛的咋整的?伊日毕斯去外屋之后,自己的点儿一直不落。自己摸个二五七个点儿,工区长准能摸个一六七个点儿。自己摸个三五八个点儿,岱钦准能摸个二六八个点儿。自己摸个四五九个点儿,巴雅尔准能摸个二七九个点儿。有时同样大小的点儿,他们准能赢自己个色儿。自己摸个黑色的二七九,他们其中的一个准能摸个红色的二七九。散伙后阿来夫没在商店喝酒,说是要洗洗满身的晦气,和项目部的几个老酒友去毕利格饭店里喝酒。喝了不到两杯,眼泪就刷刷的流了下来。问他啥事,只是摇头不说话。他瞅着热气腾腾的一盘手把肉直发呆:心痛输掉的那13只羊,个个都是背后肚圆三岁的大羯子。
一个酒友大概看出了门道,试探着问:“丢了的东西不复还,流鼻涕发呆有个屁用。有志气别去玩那个叫什么的‘一翻两瞪眼’。养汉的侉子,赌钱的爪子,你的手不痒痒,他们几个能捣鬼合伙骗你的钱吗?钱输光了住手,不就是了嘛。指望自己还能起点儿,一心想翻本越陷越深,输红了眼就赌羊,一只不行就两只。”
另一个酒友接着说:“金盆洗手还来得及,你再不长点记性,草场上的那群羊用不了几天就输光了。几滴眼泪管事的话,不花钱不出力,谁不能滴两滴,要长脑性。那“两张牌”能当衣穿,还是能当饭吃,比睡老婆还过瘾嘛。”
紧挨着阿来夫坐的人说:“真叫你一屁蹦对了。阿来夫是宁忌老婆,也忌不了这两张扑克牌。喝得醉熏熏的,那‘老二’不听使唤,老婆想和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