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能淹没脚脖子,白茫茫的一片。温度还是零下35度多,几十只麻雀在耀眼的白晃晃的冰雪面上,吃着草尖上的种子,叽叽查查飞来飞去。马群聚群在砂石路一边,身上裹盖着一层细雪,鼻孔喷出一股一股的白气,甩着头摇动着尾巴相互拥挤着立在雪地上。空中依然飘零着细碎的雪花。这片牧场是阿来夫的冬牧场。马群把镜面一样的雪盖子刨得稀巴烂,迎着太阳看一点不晃眼,羊群踏着碎雪片,低头吃着露出的草尖儿。
选矿厂除尘系统的水管喷不出水雾来,粉尘只能直排飘落到雪上,灰蒙蒙的一条灰色飘带,毫无遮挡地涂写在雪白的草原上。井下汽车运矿的尾气夹杂着炮烟从回风井冒出滚滚的白气,随风吹到蒙古包前面,一股呛鼻子柴油味。锅炉的引风机呜呜响着,高高的烟囱一个劲吐着黑烟,白毛风像没吃饱饭似的,有气无力驱赶着来侵袭雪白牧场的乌黑长龙。阿来夫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坐在马上在羊群后面溜达。他明显的瘦了,声音有点沙哑,弯下腰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揉搓了几下黑黑的水一滴一滴落在雪上。我眼镜上挂满了细雪,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指着说:“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烟尘灰落在雪上黑乎乎的一大片,羊吃草能不生病嘛。黑黑的雪水流在草原上,草能长吗?”
“你有脸给我说这些,商店开业那天,你喝醉了酒,下午躺在办公室的走廊口,吐了一堆,现在还有一股臭酒味,嫌雪黑到走廊里擦地去。”
他鼻子头冻得通红,嘴里呼出了一股一股的白气:“凭啥呀,擦地又不给钱。雪化成了水,一年又过去了。”
我隔断了他的话:“到饭点了,去你兄弟商店喝两杯。看你红光满面的是旺运,准能赢。”
巴雅尔的心机很够用,同是一个爹的种儿,十个阿来夫加起来顶不上他一个。他盯上了矿区里住着850多人,开了个商店。阿来夫到矿区溜达的比以前明显多了,兄弟俩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商店开业那天,鞭炮噼里啪啦的响,招引了好多人在商店门前围观,那场面在偏僻的草原显得十分热闹。巴雅尔摆了三桌,把几个项目部的经理、嘎查长和工区长请到了毕利格酒店。当然还有岱钦、俄日和木、伊日毕斯、阿来夫和查娜。巴雅尔这个人,说他料事如神有点夸张,但也不为过。至少说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走一步能把三步之外的事儿闹机密了。就拿商店开业请伊日毕斯来喝酒来说,面上是请的岱钦,顺便捎带着他老婆伊日毕斯。其实他请的伊日毕斯,顺便捎带着岱钦。吃饱喝足临走回礼,他送每人一个木碗和一个白色的哈达。最后单独给了伊日毕斯一个小提兜,里面装着一个银碗和一个蓝色的哈达。用他本人的话说,舍不得羔子套不住狼。一个嘎查打交道多了,他摸透了伊日毕斯脾气,用一个银碗紧紧地堵住了她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嘴,用一个蓝色的哈达牢牢拴住了她先己后人自私的心。她想吃甜枣,自己手里拿着橄榄,也会去借一个或不惜花钱买一个甜枣放在她嘴里,绝不会图省事或者痛钱,把手中的橄榄放在她口中。不借开业的机会打点伊日毕斯满意,以后约岱钦来店里喝酒“诈金花”,肯定行不通。矿工和家属吃的喝的用的全在商店买。他经常和项目部的单身汉喝酒联络感情,称兄道弟的笼络人心。26日发工钱的那天,总是免费摆上两桌,他领一桌,岱钦领一桌。酒醉饭饱之后免费喝矿泉水,关起商店里屋的门,甩扑克啪啪的响声夹杂着嚷嚷吵吵的喊声,到商店买东西的人,推开门探进脑袋瞅瞅门道,也上了“诈金花”的瘾。一两圈下来,有的人在岱钦的牌前压上五十或者一百的红票;有的在巴雅尔的门前压上一百的;三四圈下来看眼“押宝”的人往兜里塞进四五张红票子。“押宝”得来的钱不心疼,瞅准手气好的,三四个人会一齐钓上五六百的“鱼”。“钓鱼”的人多,压得钱就更多,个个瞪红了眼瞅着上庄或者下庄的牌,有的挤眉弄眼,有的摸耳朵,有的伸指头的,都盼望着自己压钱的那个人的点大。“钓鱼”的人越多,阿来夫就输得越多,不到十圈,阿来夫的酒劲渐渐消退了,身上的钱也输光了,又搭上了12只两岁的羯羊。后来是天天晚上都这样热闹,啪啪的扑克声夹杂着哈哈的笑声,商店前后上夜班的矿工休息不好。有人向矿区保安巡逻队和边防派出所驻矿警务室举报了。矿警务室突击检查现场,没收了桌面上一堆一堆的钱,并罚款1000元。明明是项目部的人举报的,可巴雅尔偏偏埋怨是矿山的人告的密。他找事跟矿山过不去,寻茬儿找事是有他的目的----暖气费水费房租费,一直拖着不想交。他到办公室屁股没落下,嘿嘿的说:“开业那天也没敢惊动您……”高拥华清楚他的来意,一声不吭的听着。他见没有反应,没有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有点着急。忍不住了急切地说:“小商店没开几天,有人就登门子要钱,催缴那个费的那个费的,手头有点紧呀,等手中的钱宽松了,行吗?”高拥华吱声了:“弯弯曲曲说那么多碎话有啥用?!宽松一两个月,也行!”话刚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把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转过身坐在沙发上,脸上强堆着笑:“高经理呀,你也太高估我了,两个月是短了些,宽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