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楹步子迈得飞快,心无旁骛似的,一个劲儿往前走,萧瞻连带小跑紧紧相随。
“成楹,你听我说,玄成的话过于空泛,许多地方值得怀疑,当心被他骗了!……”
“你去哪里,这不是回靖宁侯府的路……”
“成楹,你停一停,听我说完好不好……”
“成楹,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父,父亲了……”
“你怎么还没走?跟着我干什么?”触不及防,成楹止住脚步,猛然回头,眼神冷冽如冰。
想到父亲之死,成家倾覆,才被收走的兵权,皇家,皇权,各种势力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她恨透了这一切,连带一直关心着她的萧瞻,也百般看不顺眼。
萧瞻叹了口气:“你现在很不好,我怎么敢把你一个人丢下?”
成楹走了一路,萧瞻就劝说了一路。不知不觉,两人绕着汉城河走了大半圈,又回到远处。
今晚不是十五,一弯弦月睡在东北方向,从萧瞻的角度看去,像极了成楹不悦时拧起的冷峻眉头。耳边涌荡着河水潮起潮落的声音,蟋蟀在草丛里有一声没一声鸣叫着,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四周越发显得寂静而凝滞。
成楹觉得有些奇怪,太子老跟着她干什么,是怕她寻死?还是怕她提起剑闯进宫去,刺杀皇帝?
皇家关心她这么一颗棋子做什么?
难道他不明白,她已经没有兵权了,对皇家来说,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吗?!
萧瞻的满脸关切,落在成楹眼底,不过是惺惺作态,她转身又走,这次却被萧瞻拉住了衣角,走不动了。
“放开!”成楹嫌恶地呵斥了句。
萧瞻没放,反而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他绕到成楹面前问:“你要去哪里?”
“与你何干?”
萧瞻心里很惶恐:“你不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就凭你,也想拦住我?”
萧瞻慢慢拔出她腰间的剑,把剑柄塞进她手里,眼神决然:“我知道,你现在又气又恨。父债子还,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刺我几剑吧,如果你没那么生气,就不妨听我说一说,玄成的话真的有问题,听我慢慢分析给你听,好吗?”
成楹把目光撇向一旁,她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萧家的人:“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软?你以为你威胁得了谁?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阿楹,你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你一向知晓厉害轻重,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听听我要说些什么,或许我告诉你的,比你从玄成那里听来的,更接近事情的本来面目。阿楹,如果我父亲,当真陷害先太子谋反,间接害死了你的父亲,你杀了我吧,我死而无怨,就当是我替父亲还给成家,还给先太子的。”
成楹冷漠拒绝:“我不需要。我父亲死了十几年,成家受牵连了十几年,你现在来说这些假仁假义的话,有什么意义?”
她把剑收回剑鞘里,不再看萧瞻一眼。
假仁假义?萧瞻心口一痛,陡然提高了声音:“阿楹!皇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成家,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他紧紧拉住她的衣袖。
成楹面无表情嘲讽道:“不信你你又能怎样?你以为你是谁?放手!”
“不!”萧瞻毅然拒绝,他害怕一旦放手,成楹真就走了,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倒是成楹,见好说歹说,萧瞻就是不听,索性直接抽出剑来,向衣袖割去。但没想到的是,握着半截袖子,差点跌倒在地的萧瞻,却直接用另一只手,义无反顾地握住了她的利剑,剑锋划破他的手掌,献血顺着剑槽往下淌,地上很快积出一滩小血泊。
“你……”成楹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迅速开裂,被惊讶和不忍填满,瞳孔有些颤栗。
萧瞻费尽心力,两次救过她的性命,他又不是直接害死她父亲的人,她对他生气做什么,似乎真的太过分了。
成楹不敢直接把剑拔出来,宝剑太锋利,陡然抽出,只会让萧瞻伤得更重,她小心扶起对方握着剑的那只手,柔声劝道:“殿下,您松手好不好?”
萧瞻满眼真挚:“你别生气了,好好听我说话好不好?”
看到成楹点头,他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松开握剑的手。
成楹扶着他走进最近的雁归楼,回到甲二号房间,让伙计送来干净的热水和纱布,帮他清洗处理伤口。
绞干毛巾,擦去掌心里的血迹,撒上伤药,裹上纱布,成楹做得很熟练,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烛光跳跃下,萧瞻斜靠在几上,任由她帮自己打理,看着她发丝扬起又落下,眉眼低垂,温柔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愧疚,清瘦的指节和腕骨很漂亮,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成楹真就在他身边。
原来他对成楹的感情,早就不是一句喜欢就能说清楚的。
抓住剑的一瞬间,脑子里空空如也,只盼着能把她留下来,他不能放任她去做傻事。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愿意为她受伤,甚至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