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平城下大败,数万人马被武邑率领的北地精骑斩杀大半,在葫芦谷又被秦竹书一场大火烧过后,鲁尹剩余的近万人马,到最后只剩十几骑亲随跟着他,捡回一条小命,仓皇逃回左王庭的地界。
虽然接连折损数万人马,还损失了心腹与亲弟弟左谷蠡王,但是对于有上百万牧民追随的庞大左王庭而言,尹鲁仍然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现在,尹鲁并不在宽敞舒适的王帐中享受妻妾们的侍奉,而是带着心腹部将,点齐兵马,亲自率军驻扎在左王庭南部的草场之上。
这里距离会盟台只有百余里的路程,轻骑出动,一日之内即可抵达。
尹鲁与北宫延玉的矛盾由来已久。
双方不和的原因众多,比如,在身份上,北宫延玉是老单于的正妻,阏氏所出的嫡子,尹鲁只是妾室所出,尹鲁总觉得在北宫延玉面前抬不起头来;脾气秉性上,尹鲁是地道的草原勇士,好勇斗狠,北宫延玉却喜怒不形于色。尹鲁看不上北宫延玉一身酸腐臭毛病,放着好好的草原儿郎不当,非得学南方懦弱的楚人,给自己取个楚人名字,什么毛病?
本来,按照羌胡兄终弟及的传统,老单于崩后,即位的不是儿子,而是兄弟,并且是依照年龄次序,由长至幼,每个兄弟都轮流当几年单于,正所谓“单于轮流坐,今年到我家。”羌胡的若干个王,包括大单于在内,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等,都是一帮亲兄弟中封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资格坐上单于之位,直到老单于垂垂老矣,难堪大任,下一帮年轻小辈中议立出新的单于后,又开始周而复始的新循环。
问题是,自从北宫延玉上台后,没几年,就找借口撬了其中一个弟弟,左贤王的位置,把自己最喜欢最信任的长子扶上了左贤王之位。
羌胡人以左为尊,单于之下,左贤王的位置最为尊贵。
这样一来,其他兄弟们自然不满意了。
说好的兄终弟及呢?左贤王被废,也应该另挑一个兄弟来继任左贤王,一般来说都是由右贤王直接顶上去。北宫延玉直接立自己的儿子为左贤王,引起了众多高层的不满,右贤王尹鲁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反声。
尹鲁明白北宫延玉的用意,他这是要把单于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啊。
右贤王的权利和地位没有左贤王高,尹鲁眼瞅着自己盼望多年的单于之位被搅黄了,心中极度愤懑。
天宁十三年秋,也就是去年秋天,北宫延玉与楚国交战,吃了败仗,尹鲁心道机会来了,暗戳戳搞起事情。
他暗中策反了不少大小部落的首领、族长,在关键位置上大力提拔自己的亲信,做了近一年的准备。
可北宫延玉正当壮年,支持者众多,势力稳固,尹鲁不敢直接跟老哥掀底牌,隧把心思打到南边的楚国身上,希望借战功,提高自己的威望,赢得大批支持者。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人不仅没把楚人打哭,反而被对方教训得嗷嗷叫。
从葫芦谷逃回性命后,有心腹分析道:“羌胡多年与楚人交战,胜多败少,深知楚人贪婪懦弱的秉性,论勇武,远不及我们羌胡,楚人其实并不可怕。北地是楚国之屏障,我们迟迟不能攻下,是因为有一支悍兵——北地精骑挡在这里,这支军队的统帅靖宁侯,乃楚国一等一的传奇人物,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擒杀靖宁侯,北地精骑没了主心骨,这时候要打败他们,易如反掌。”
尹鲁:“你说该怎么办?”
心腹:“假借议和之名,将靖宁侯诱出来,在和谈的时候,杀了她。”
尹鲁大笑,立即派使者持着驺虞骑,前往楚营表达和谈之意。
而在得知楚国朝廷派来的和谈使者竟然是当朝太子之后,尹鲁更是志在必得:“区区一个靖宁侯,和堂堂太子相比,无异于鸡崽比于肥羊,这一次,本王定要活捉了楚国太子!”
北地军营中,秦竹书又审问了一遍被俘的左骨都侯,以及其他数名羌胡俘虏,跟成楹汇报:“左骨都侯确实是块硬骨头,重刑之下,依然咬紧牙关不松口,但是在听说右贤王败北之后,还是吐出了一些羌胡的内情,之后没过多久,就咽气了。”
成楹不在乎一个俘虏什么时候死的,她在意的是对方死前说了什么:“交代了些什么?”
“羌胡右贤王尹鲁,和大单于北宫延玉不和,有取而代之之意。”
“哦?这倒奇了,右贤王有反心,北宫延玉竟然坐得住,我们连一丁点关于他有所举动的风声都没听到?”成楹总算明白之前尹鲁又是进军新平郡,又是迷惑北地郡,一番操作的真实意图。
“谁知道呢,北宫延玉此人,心机深沉,阴险狡诈,若说他对右贤王的打算一点都不知道,绝无可能。八成在坐山观虎斗,想等尹鲁和我们拼个两败俱伤后,他再出来坐收渔利。”秦竹书根据多年来驻军北地、和北宫延玉几次交手的经验,猜测着这个可怕的一生宿敌的谋划。
“此次和谈,多半是个圈套。尹鲁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我,可是现在太子来了,他绝舍不得放过太子这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