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办得很是盛大、极为热闹,迎亲的队伍绵延数里,乐师队伍从长庆郡与闻松郡之间的神至县一直吹打到松露城。香雪从安字军势力范围内的松露城出嫁不足为奇,倒是要说一说成婚地点暨结盟地点。双方议定之后为显公平以及顾忌双方安全原则,选在了闻松郡与长庆郡交界隶属长庆郡的神至县,早在迎亲正日之前十日,双方人马就开到神至县,于是这座寻常不起眼的小城第一次见识了如此大阵仗。双方各有一万兵马驻扎在神至县东西两侧县城,长庆郡太守肥鸣另使三千人马入城准备宴席以及之后的结盟诸事。迎亲当日,东方永安亲自领三千人马送亲入神至县,当晚于县署参加婚宴。
入城之后,三千人马在巨人的带领下,随肥鸣的人马一同驻扎在城南墙下东西两侧辟出的驻军营地,晚宴开始后,自有专司营中饮宴之人将婚宴菜品果酒送入营中。而东方永安自带两百人前往县署,安陵、秦风、夜鹰、链鬼跟随其后,但有能认出秦风与夜鹰者,当知此两百人从何处来。
此次婚宴全权由长庆郡主持,以长庆郡财力之雄厚,不出意外,极尽铺排、极尽奢侈。东方永安等人一面咂舌,一面极为不屑的安慰自己。用东方永安的话就是:浪费!可耻的浪费!肤浅!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得够多少人吃饱饭,够多少人安置田产,够她安字军装备多少更高级的铠甲、更锐利的刀剑,更威赫的大型器械。一想到如此多钱财都被拿来吃喝玩乐,她就心痛不已。安陵揶揄:“人家花自己的钱,又不是花你的,有什么好心痛。”
“我那个恨……”
“你那是眼热,眼热人家有钱没什么可耻。”
“我不是眼热,更不是仇富。”她强调,“谚云:君子以俭德避难。”
“人家没说自己是君子。”
“又云: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又云:节俭则昌,淫佚则亡。”
“是是,你最心怀苍生。”安陵提醒,“这婚宴是为迎娶香雪办的。”
东方永安泄气般垂下头去,随即抬头握拳信誓旦旦:“臭小子婚后若是敢露出纨绔本性,辜负香雪,我定不饶他!”
“娘亲。”在她瞪视下,猫儿立即改口,“老大,今晚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他兴奋地拽着她的手,活像只第一次进城的野猫。
“你就知道吃!”
旁边链鬼附和:“好吃的!好吃的!”
“你就知道学舌!”
不得不说肥鸣的安排细致而周密,城中喧嚣沸腾,热火朝天,哪里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哪里都挤成一团、人喊马嘶,然而却又奇特的井然有序,并不见手忙脚乱、慌杂无措。县署前的大街上,连棚大帐向东西两侧绵延开去,像两只巨大的红黄色毛毛虫,在风中缓慢、懒散地扭动着。棚中各种仆从、婢女、小厮快步穿梭于桌案间,给桌案铺上艳红的锦缎,摆上柔软的坐垫。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令人见之欣喜的笑容,一辆辆小车从铺着红毡的过道涌向坐席区,而后像无数条小溪分流开去,空中弥漫着菜香、肉香、酒香以及,喜悦快乐的味道。就实来说肥家展现出来的重视与诚意,让东方永安很是替香雪高兴,也打消了她来之前的顾虑,令她由衷希望一切顺利。
成婚过程繁琐而喧闹,红艳的烛火、交错的觚光、盘碟碰撞轻灵悦耳的声音夹杂宾客克制、优雅、轻声细语的交谈,将东方永安带回了她曾经有过的那场,幸福与憎恨并重、梦幻与鲜血同样深刻的婚礼。都说事出反常,天必示警,那场婚礼似乎预示了她之后的跌宕与充满血腥。那一生最为深刻、也最为美好的第一场婚礼在阴谋与刀刃之下匆忙结束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品砸其中不可比拟的美好与幸福。如今想来多少有些遗憾,对她来说,这种遗憾算不得什么,不过好似一只潜伏在心底的小虫,偶尔爬出来蛰她一下,别无其他,她的眼永远看向前方,永远不会陷于过去。然而她却希望,体味这种遗憾的人越少越好,到底算不得愉快体验。
金光熠熠的珠帘下透出香雪含羞的脸,一双剪水秋眸流光溢彩,满含期待、深情与满足。世间的深情都应该被守护,因为它来得如火轰烈,散去如风轻忽,不知不觉之时就从指尖溜走,待回过神来,即便哭天抢地也再抓不住。然而人生旅途上从不乏追爱的步伐,有人喜乐、有人叹怨,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有人放弃、有人坚持,后人一遍遍上演着前人演过的或情深不寿或生死不离或两看相厌或反目成仇的戏码,不觉腻烦、乐此不疲。情爱从不是东方永安追逐的目标,但她依然十分乐意守住这条追爱之途,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尽痴男怨女们的喜与悲、爱与恨,别有滋味。逐爱的权利固然令人心动,然又有几人能知,气定神闲地给予与护持他们的权利才更叫人心神荡漾,圣人言“达则兼济天下”。香雪不仅是她的义妹,亦是她的子民,是受她护持的第一人,他们的婚事在她的祝福下得以圆满,其意义远超这场婚事本身。
爱一人,何如爱天下?
当时的她并未发觉,此等已是高高在上、带有俯视意味的怜惜与守护。而这种俯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