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慈禧老佛爷是个戏迷,不但爱听戏还懂戏,甚至有些戏文烂熟于心。正因为她的这一特别嗜好,所以重修颐和园时耗巨资建了一座大戏楼,叫做“德和园”。德和园规模之宏大、设施之完备、考虑之周全为世所罕见。大戏台分为上中下三层,若演“西游”或“封神”等神仙戏时,三层戏台都有演员做戏,若剧情需要,上层的“天兵天将”可以“从天而降”。此外底层的主戏台还有水井,利用回音来增强音效,根据剧情还可以造出人工喷泉。
当此民不聊生、内忧外患之时,封建统治者之醉生梦死、玩物丧志由此可见一斑。
太后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德和园听戏,若逢年节喜庆往往连续开戏几天,所以这个大戏楼很少消停过。
为什么说听戏而不说看戏呢?就全国范围来说,说听戏的多是北方人,说看戏的多是南方人;就北方尤其是北京地区而言,说听戏的大概是戏迷,说看戏的大概不是,因为有些个老戏精在听戏的时候并不在意演员的作派,而是微闭双眼用手打着节拍专心听唱。
大戏楼正对面的颐乐殿是太后听戏的地方,或坐于殿门前临时安放的宝座上,或依坐于殿内临窗的炕上。不论她坐在哪里,她身后簇拥的人众都远多于戏台上的龙套。
大戏楼两侧的廊庑则是被“赏戏”的王公大臣的席位。被赏戏是一种荣耀,是一种政治待遇。谁要是被点名赏戏,要装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样子赶快谢恩,心里却暗暗叫苦,因为实在受罪,有诸多规矩限制:诸如吃喝、交谈、走动、中途退席都不许可。
苏萍穿越前常常来此游览,看到两边的赏戏廊被打出新的隔间,放置了桌椅,心下甚不以为然,因为与史料记载不符,八成是颐和园的工作人员想当然的布置,他们太不了解封建社会了。方方面面的史料表明,太后老佛爷当国之时,只要她坐着,在她面前别人都不许坐,除非是她赐座。而有幸被赐座的只有极少数几位年高、有功勋的亲王,而已。不要说王公大臣,就连皇上、皇后也得守规矩。只要太后在场,皇上、皇后听戏、吃饭都得站着。帝王尚且如此,何况臣下乎?如果有那位被赏戏的王公大臣不知好歹,祈望在老佛爷眼皮子底下,在赏戏廊围桌而作,大模大样品茗听戏,那不是作死吗?所以赏戏廊的原貌应该是没有隔间、没有桌椅,只有垫子。不管你是多尊贵的身份,到了皇家的地盘就必须得自降等级。
苏萍看过一则野史,是说有个社会上的戏班子应召进宫唱戏,太后带领皇上皇后等一干人在颐乐殿门前廊下听戏,太后坐在唯一的宝座上,身边的其他人包括帝、后都在她身后或两旁站着。戏中饰演皇上的名叫刘赶三的演员念完定场诗就落座了。且慢,不是说在太后面前别人都不许坐吗?戏台上是例外,否则戏就没法儿演了。这位演员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把戏词改了,落座后手指着对面的光绪皇帝念了一句道白:“我假皇帝尚有得坐,你真皇帝犹不得坐耶?”这一来吓坏了全戏班的人,忤逆太后可是杀头的罪过呀!顿时文场戛然而止,全体演职员战战兢兢等候发落。其实这个突发事件对太后的政治智慧也是一次考验,她脑筋转了几转,发话了:“一个伶人,敢冒死为皇帝请命,其情可悯,其忠可嘉。”回身对光绪、隆裕说:“你们坐吧。”又朝戏台一挥手:“接着唱。”太后对这个事件的处理牺牲了一点点个人威严,却赢得了治下百官的好感,还是合算的。此后皇上、皇后在德和园有了坐席,竟然是这位戏子冒死求来的。而这位刘姓名角儿演员也因冒死请命而搏了个好名声。但是刘赶三求来的仅仅是皇上的坐席,被赏戏的王公大臣仍然是只能跪坐在垫子上。
且说紫禁城里光绪帝召开御前会议这天,颐和园里苏萍等人随着太后的八抬凉轿进了德和园,赏听戏的王公大臣都在两侧廊庑跪接。太后及身边的一行人就位后,立刻有太监在他们两侧直至戏台的两根前柱挂起两个黄绸缎幔帐,使得大臣们不可能趁看戏之机偷窥龙颜。这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若有刺客混进赏戏廊打算投掷暗器,看不见目标如何下手?当然这两个幔帐并没遮挡赏戏廊,被赏戏的大臣还可以看到完整的侧面舞台。
今天是宫里的升平署戏班当差。掌班的把戏单子放在一个描金黑漆托盘里高举着交给御前太监,御前太监接过托盘转身上颐乐殿跪呈太后。太后略看了看,用套在手指上的金指甲套指了一个戏码,太监把戏单递回去,然后扮戏,打动锣鼓,演员出场。
被赏戏的王公大臣个顶个的都是戏精,一看开场便知道太后点的是“连营寨”,不由得面面相觑,暗暗吃惊。如今前方连连失利,您又点了个吃败仗的剧目,真丧气!但是谁敢多说话?正是:宫中一出连营寨,动地哀声海疆来。
戏演到中途,东宫门的太监引着一位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官员来到德和园门前,守门的太监报进去,太后老大的不高兴,不耐烦地说了声“传”。那位官员进来,呈上一份告急文书,由御前转呈太后。太后看了双眉紧锁,示意起驾。身边的这些人跟着他的八抬凉轿移驾乐寿堂。赏戏廊的王公大臣照例跪送,都预感到不是好事。中途太后让御前太监叫荣禄、庆亲王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