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上钩了,背对着他的月华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侄儿给皇叔请安。”
弘昼摆摆手,“得嘞,在我这别来这些虚的,你要真把皇叔放在心里,下回我办丧事的时候送点东西就成。”
月华饱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人人都说弘昼荒唐,只记得他三五不时在府里办丧事,收丧礼。
却忘记了他是皇帝亲命的议政大臣,领受诸多职务,弘昼办差可从来没有砸过,若是不荒唐些,当今这位恐怕容他不下。
“皇叔说笑了。”月华唇边溢出苦笑,脸上有几分悲意,“侄儿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府里也是艰难维系,可没有余钱孝敬您。”
弘昼打了个哈哈没有接茬,伸手捏了捏永璋胳膊,欣慰道,“看你这模样病是好了些许,你我可是亲叔侄,也不见你多来看看我,明日正好要办丧仪,丧礼我就不要了,当是做叔叔的祝贺你身子大好的贺礼,人可要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弘昼用力捏了捏他胳膊,似乎别有用意。
房门再次关上,月华揉揉脸颊收起悲痛的神情,心情颇好的接着用膳。
翌日,他掐着时间点去了和亲王府。
永璋性子懦弱,又有些酸腐气息,对弘昼的荒唐行为颇有微词,加之少年时的阴影在,唯恐皇帝又误会他结党营私,再换来一顿训斥。
不止和亲王府,旁的府邸他也没有走动,细数满朝宗室臣属,无一人和他有交情,近两年病情愈重,身上的差使也卸下了,就连宫中宴饮也不再参加。
也因此,月华来的时候无人认出他来,他又没带礼物上门,门房拦着不让人进门。
尴尬之际,弘昼的嫡子永壁匆匆来解围。
永壁年长永璋几岁,从前也是见过他的,虽说永璋有三两年不在人前现身了,月华过来后面容又稍有改变,大致还能瞧出从前的模样。
他仔细打量了月华一阵,便要拱手行礼,月华折扇一扬止住了他,“兄弟之间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永壁听他这么说,也熄了请安的心思,咧嘴笑道,
“阿玛说今天有贵客临门,没想到是你来了,我还纳闷呢,平素来迎客的都是那两个小的,今日竟特特点了我来,想是怕那两小的认不出你来。”
头前走了几步便是一阵敲锣打鼓,伴着哀哀切切的哭声。
和亲王弘昼坐在灵堂前的棺木上,手里拿着猪蹄胡乱啃着,形象全无。
一面还催促两旁的丧仪队哭大声些。
待见他来了方才从棺木上下来,接过侍女的锦帕擦嘴。
“你们给我好好哭,别偷懒,特别是你。”弘昼帕子一扔,一脚踹在永壁屁股上,“混账小子,嬉皮笑脸的成什么体统,你阿玛都死了还不赶紧给我哭。”
永壁脸色一青,他可不是自家阿玛这不要脸皮的,圣上待他们府恩重,几年前他就领了职司,真要搁这哭丧,赶明还不被相熟的八旗子弟笑掉大牙,忙把两个弟弟永琨永璔拉了出来,借口衙门有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弘昼嘀咕了句不孝子,盛情邀请月华去书房叙话。
“你我叔侄也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你还年轻,有些事该放下的就得放下,我记得小时候你的棋艺就不错,不知这么多年可曾落下。”
特意叫他来只是下棋?
月华自是不信的,弘昼不说他也没有直问,笑着道,
“皇叔盛情相邀,侄儿哪有不应的道理。”
两人这盘棋下了足以一个多时辰,月华落下最后一子,拱手道,“皇叔,承让了。”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府上的总管进来悄声禀报了什么,弘昼一扫脸上颓然之气,大笑道,“好侄儿,给叔报仇的来了,你等着。”
他话刚落就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五弟,听说你今儿遇着高人,连输三盘了,素日让你练练棋艺你不听,这回让人教训了吧。”
一股陌生的悲伤之意从月华心底滋生,不受他控制的窜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属于永璋的情绪,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尽管他已经不在了,身体的本能也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涌出万般情绪。
他没有刻意压制,让这股感情肆意流淌,微微抬眸让弘历清楚的看到他眼里对父亲的濡慕依赖。
对视了片刻,月华微微垂眸,他没有起身行礼,坐在位置上低低唤了声阿玛,带着哽咽委屈。
没有人发现,他垂下的眸子古井无波,间或闪过几丝算计,纵使天子也是凡人,他不信弘历会真的没有一丝慈父之情。
月华继承了永璋所有的记忆,他很清楚,皇帝,拥有多大的权利。
这具身体太差,他来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法动用无力,想杀他的人又隐在暗处,不管是自保还是报仇,最终都绕不过眼前的皇帝。
受宠和不受宠皇子的差别原主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他明白了。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月华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儿臣失态,让皇阿玛见笑了。”
乾隆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就没了,看起来似乎不满在这里碰见他,却对月华明显不守规矩的行为视而不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