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销瘦骨的男子静静躺在雕花大床上,面无血色,乍一看仿佛一具死尸,待定神细瞧才能发觉微微起伏的胸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几句嬉笑,听说话似乎是府里头的下人。
“又去给那废人送药呢?依我看你就别送了,看他那样多半是不成了。”
“嗨,谁说不是呢,自打上个月宫里的主子去了,咱府里这位是越发不成了,他要是跟着去了我等反而省事。
这般不上不下的吊着也不知是隔应谁。”
“可不是,听说宫里多了位格格,圣上极是宠爱,如今格格那儿正缺人手呢!
可恨府里这位不咽气,我等便是有门路也去不成。”
而后便是一连串的埋怨怒骂。
屋里瘦得不成人样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底一片厉色。
大门嘭的一声打开,进来的小太监见人醒着,先是一慌,随后镇定下来,哐当一声满脸不屑的把药放到桌上,
“喝药了。”
见男子无动于衷,小太监伸手挽起袖口,龇牙咧嘴,“看来郡王是想要小的们伺候呢,郡王且莫着急,奴才这就好好伺候伺候您。”
嘴里说着伺候,配上他那一脸凶样,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男子眼尾微沉,脸上唰的冷了下来,无声的压迫在房间漫开。
正要上前灌药的小太监竟一下被镇住了,就在这当口,男子淡漠道,
“凭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对主子不敬,本王再是不受宠也姓.爱新觉罗,是当朝郡王,往日本王念在你们不易,跟了我这样一个没有前程的,不曾对你们过多苛求。
却不想纵得你们越来越过,今日竟敢当面对本王不敬,本王纵使被厌弃也不是你们可以欺辱的,再有下次,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性子绵软,从不发火的主子突然拿出了做主子的款。
小太监顿时两股战战,一脸凶相也变回来从前奴颜婢膝的模样,磕绊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药留下,滚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屋里的月华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揉着额头满是无语。
堂堂皇子在自家府邸竟然能被奴才欺负,原主的性子也太懦弱了些。
他如今的名字唤作.爱新觉罗永璋,是当朝皇帝第三子,生母苏氏在他幼年时就已经是贵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乍一看是贵重非凡。
但是。
凡事都怕个但是,
再好的开局也挡不住人蠢啊。
原主十三岁那年,先皇后病逝,人人皆知皇帝极爱重先皇后。
皇后祭仪之上,原主却听信大哥永璜的说辞,在祭典上一滴泪没掉,两个难兄难弟就因为表现得不够哀痛,被自家君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儿子的蠢,当父亲的也没个分寸,什么重话也往外撂,什么不敬嫡母,没有孝心,不为人子。
竟还当场剥夺了两人的继承权,换在一般人家也就罢了,换在皇家那就是头等大事。
起码他的傻大哥永璜就是因为这件事英年早逝,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不免让原主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意志越发消沉。
幸而他还有生母,有胞弟胞妹,这才不至于一蹶不振。
他的视线转向桌上的药碗,隔着老远他也能闻到药里的那股子毒味儿
醒来时他便给自己号了脉,这具身子中了慢性.毒药,看毒性少说也有十年,算算时间只怕这药毒从他被皇帝厌弃开始就已经在下了,这些年身体孱弱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思及原主皇子的身份,多半还是冲着那个位子去的。
敌在暗他在明,当务之急还得先治病,府里这些人是信不得了,他只能靠自己。
又坐了阵,待恢复了些精神月华便起身将桌上的药倒掉,做成他喝了的假象,用以麻痹想害他的人。
此后数日他如法炮制,暗地里用针灸之法缓缓治疗。
这副身子被药毒侵蚀得太过厉害,用油尽灯枯来形容毫不过份,初时他倾力也只能给自己扎上一两针,勉强吊着命,悉心治了月余才有精力施展整套针法。
彼时他体内的毒也去了两成,虽看着还是病怏怏的模样,到底性命无碍了,剩下的需缓慢调养,不可操之过急。
最紧迫的问题解决了一半,也是时候做旁的事了,来了这里之后还没出过门,这次正好出门走走。
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龙源楼,这座酒楼并不简单,是和亲王弘昼的私产,也只有他敢用龙这个字做招牌。
一楼大堂颇为嘈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以他的身份原不该来这种场合,若是被人认出来难免被御史一顿弹劾。
是以他想寻掌柜要二楼的包厢,却被告知已经满客。
掌柜的见他一身贵气,猜测这不是普通的客人,遂赔着小心道,
“这位爷,要不您留个名帖改日再来?下回小老儿一定留着您的包房。”
月华自然不愿,他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且走了这许久,他身子已经有些受不住,眉心隐隐有薄汗溢出。
他握拳轻轻咳了两声,气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