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狼毫山?”
祁溶神色严峻,已然猜到了事发地。
风逸猛然抬头,对祁溶的“又是”两个字摸不着头脑,却也点了头:“对。回禀殿下,是狼毫山。”
“区区山匪,连炽炼军都奈何不了?”
祁溶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肯定出了问题。
风逸不知他所想,继续说:“前来报信的将士说,山匪的一身行头不亚于正规军,鬼头刀、黑铁甲,还有战马,他们作战时,往往倾巢而动,整座狼毫山都是人。他们仗着地势崎岖,突袭时几乎战无不胜。”
“楼苍兰呢?”
“他……带着炽炼军赶往平州了。”
风逸俊秀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未能回山中解救郡主。”
他不明白楼苍兰的做法。
楼苍兰作为一军统帅,天然肩负保护郡主的使命。
况且,姬玉遥是他的新婚妻子。
结果,他却不顾郡主安危,领军赶回平州。
为什么?
风逸眉头紧锁,是真想不通。
祁溶却是想通了,眸中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楼苍兰不能救郡主。”
裴战与风逸都不甚理解祁溶这句话的含义,但此时祁溶目露锋芒,压迫得二人问不出话,左右无事,便先退下。
祁溶读完楼苍兰在昨天发来的军报,便起身走向东南角处的屏风,进了暗道。
暗道里
江锁已沏了一壶热茶,等候多时。
她看到祁溶进来,便为他倒了一杯茶,缓缓道:“山匪是个变数,千谋万算也没料到域州匪患这个因素。”
祁溶端坐于江锁对面,面色多了一分凌厉,低声道:“所幸楼苍兰赶回平州,并未影响全局。”
“太安宫不会善罢甘休。”
江锁低头擦拭桌子。
金蛇惑心从祁溶的袖中钻出,朝江锁吐信子。
江锁还擦着桌子,懒得理它。
祁溶为金蛇惑心倒了杯茶,叮嘱道:“小心烫。”
江锁似被人捅了心窝子,酸道:“难怪不愿回我这儿,敢情是因为太子殿下拿它当人了。”
“我也是爱屋及乌。”
祁溶为惑心吹凉了茶水,言语里满是深意:“金山银山都给它。”
江锁停下擦桌子的手,抬头道:“别金山银山了。下个月就是中秋夜宴,老佛爷点名在万佛寺办。被山匪劫走的两百万两款项拿什么填,卖血吗?”
“不至于。”
祁溶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还在江锁脸上。
江锁皱眉:“什么不至于?不至于卖血?那卖你成不成?”
她说话时,扣紧中指和大拇指,朝惑心的小脑袋上轻轻一弹,呛得惑心滋溜滑开,找祁溶去了。
祁溶敞开衣袖,让惑心钻了进去,继续道:“修个佛寺而已,五百万不至于。几日前,白松林便与我算了一笔细账,上元节年年开销都在两百万两以上,实际花费根本不足百万。”
江锁一点就通:“工部虚报了各个细项的花费,花不出去的钱自然就供养起内阁。内阁有姬荀坐镇,工部有姬元膺当家,真是父子连心呐。”
“这笔账可以加进工部的罪状中,在中秋夜宴,一同呈报父皇。”
祁溶从怀中掏出白松林做好的账本,递给江锁。
江锁点头,看着账本,想着原来他们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在中秋夜宴上,由秦粟率先发难,向明仁帝呈上历年来内阁与工部里应外合,鲸吞白银上千万两,直接导致国库空虚。
紧接着由程继烈跟进,例数章象升在五年前贪墨军饷的罪状。
也就是章象升向北方前线输送发霉军粮,又伪造炽炼军投降羌狄的书信,致使朔北雁城、牧周城两大城池落入羌狄手中。
唇亡齿寒。
与牧周城在西南边接壤的辽城已岌岌可危。
其实,最清楚内阁、工部、兵部罪状之人,非太后莫属。
上呈工部与兵部罪状,无异于正式向太安宫宣战。
但没办法。
秀娘被软禁于章府,江锁等不起,只能选择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点燃战火。
秦粟与程继烈二人现身夜宴,此举本身就是五年前冤案的铁证,虽然明仁帝绵软无能,但在铁证和群臣面前,他不可能没有决断。
即使明仁帝举棋不定,他们还往后更推了一步。
明仁帝之所以没有决断,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兵权。
这一步江锁与祁溶进行了论证,就在八月到九月之间,由楼苍兰在平州调集炽炼军主力,夜宴之时,将在万佛山下陈兵五万。
之所以救不了姬玉遥,正是因为楼苍兰需在一个月之内调集五万兵力总攻万佛寺。
他必须保障炽炼军的兵力集中于一点,而不被其他因素分散。
待祁溶在山顶发出信号,楼苍兰将率军前往万佛寺,将姬荀、姬元膺、章象升一举擒拿,以此折断太安宫的左膀右臂。
以章象升在五年前犯下的罪行,就是十个章府也不够抄的。
江锁将以抄家之名顺理成章地救出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