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夜,一目城更深人不眠。
凝翠楼红灯曳曳,歌舞笙箫人影攒动。凝香的房门紧闭,把烟花地的调笑嗔语关在外。屋内一高一矮的身影被镶嵌在窗纸上。
“义父,郁家当真有长生经卷?!”女子声音很轻却听不出太多感情,但是从她垂首的姿势能感觉到她对来人极为敬畏。
“为父说有,天下人就会相信有,真假还有意义吗?”黑色的身影不曾回头,只是将手在桌面轻轻敲击。
“如此一来,和郁家过不去的便是天下人,那安氏呢?”这女子自然是凝翠楼的头牌凝香姑娘,这个只能隐隐看见眼睛的黑衣人是凝香的大恩人,但是她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只知道他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那天夜里他便是这身装束,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哈哈哈,安氏是这世间最卑鄙无耻之徒,我要亲眼看着他一步步将百越江山葬送!”
黑衣人猛的回过头来,一双鷹鷂般的眸子,在滋滋燃起的油灯下放着阴冷的光。
“是,义父。”凝香本能将头垂的更低。
“带为父去看看那个废物。”
“是”
暗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消瘦的男子斜倚在床沿上手中提着酒壶,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太久未见阳光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目光呆滞而空洞,油灯燃起的火焰在他的眼中折射不出一丝光亮。他根本不去理会来人,除了手中的酒,他似乎感觉不到这空间内其他任何事物的存在,只顾着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着酒。
“好!好戏要开始了小子,你就看着你的家人如何因你一个个死去吧!那种看着至亲在自己面前死去,你却不能说也不能动的感觉,那种快感......简直就是世间之最!”黑衣人上前捏住那男子的下巴,声音极小的在他耳边说着。那阴冷的声音中透着丝丝残酷的戏谑,就算是隔着一层黑色也能让人感觉他的面容狰狞到令人毛骨悚然。
“酒,给我酒……酒……”
那消瘦的男子像似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手臂无力的挥着手中的空酒壶,嘴里乱叫着。
一声声的叫喊被一道重重关上的门隔在了另一个暗黑的世界,与光明仅隔一线,却是天堂地狱。
==================================
晓星渐沉,郁府上下一夜无眠。
郁清尘换好衣衫正在梳理头发。
她抬手捋起额前的散落的长发,用一支竹根雕琢的发簪轻轻绾起,红色绫绡结于发间,映在白色衣物间很是惹眼。清雅如她,脸上不施脂粉却恰到好处,薄唇紧抿,两道微微轻蹙的峨眉间流露着英气和让人不易接近的寒凉。
整理妥当,郁清尘从怀中摸出那日在回阳峰下捡到的木质吊坠,看着上面精致的图纹,转身出了房门。
这个吊坠是在若绯停过地方捡到的,不确定是不是她的。今日一别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若此物是若绯随身之物,便物归原主了,若不是她的就当赠她留个念想。坠子上本来红色的丝绳被换成了一条七彩绳,今日端午,当是一种无需原由的祝福吧。
来到若绯房中,安静躺在床上的人思毫没有反应。呼吸均匀唇角微弯,这般无忧的女子,连梦中都在浅笑。
“若绯,我不能让你同去历险……愿你安好!”
郁清尘静立牙床前看着若绯的睡颜,郁清低语呢喃,目光中多了一丝柔和。这样的郁清尘,怕是从没人见过,她对任何人和物的温柔只在不为人所查觉的瞬间。
唯愿伊人安好,早日寻得归家之路,免得在这尘世中孤寂漂泊!
晨雾中一辆马车从郁府花园的侧门外飞驰而去。
近午时分,吉祥阁外整齐排列着禁军,百越国君安泽宇在大太监卫仁德和一群宫女嫔妃的簇拥下,走进了装饰一新的吉祥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受邀前来的臣子附身迎拜。
“众卿快快平身,今日乃家宴不必拘礼!”安泽宇笑容满面,意示跪在自己脚下的一干人起身。权力是个好东西,被人膜拜也决对是种享受,这尊贵的出身带给他的无上荣耀,郁清尘从他脸上刻意的笑容里读到了一丝贪婪。
安泽宇眼睛穿过人群直直盯着郁清尘,在场的官员都屏住了呼吸。或者是他被这女子的容颜吸引,或者是因为她这一身装束,参加宴席岂可一身素白?官家设宴,女子必须盛装出席,发绾成髻,环佩玉履。今日里皇家设宴郁清尘这般装束确实过于惹眼,众人都在担心这一袭白衣如琼苑仙子入尘的女子,会惹恼了这继位不到两年的年轻天子。
“风月先生到!”
突然一声高喝,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一个身着青色道衣的年轻男子,轻扬拂尘缓步走入众人视线。硕长的身形,五官清俊,唇角含笑,浓密的头发绾成发髻,眉宇间渗透几分修道之人的飘然和洒脱。
“哈哈哈,好,风月先生到了好,诸位爱卿快快落座吧!”安泽宇笑得有些普天同庆的意思,郁淸尘冷冷扫过风月和安泽宇,随父母同坐一旁,钟离漠雪和钟离远,嫣然郡主一家坐在前面,钟离漠雪自然的目光全程都在郁淸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