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的童白松看着刚进门的方城,手里戴着一副亮晃晃的手铐。童白松的边上坐着一个和尚,明永大师。
明永和尚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灰布僧衣,手里捏着那串菩提佛珠,不停地用手指转动着,闭着眼睛,嘴唇微动。
王美兰看着方城脸上诧异的神色,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方经理,童老板我可给你带来了,顺带还把老和尚给你请了来,我的诚意足够吧。”说完,王美兰忍不住咯咯地笑了两声。
方城默不作声,童白松在这里,不出他的意料,为何明永和尚也在这里?他心里一直在嘀咕。
方城身后的金裁缝笑了笑,说道:“方先生,咱们坐下说话。”
方城随金裁缝走到会客厅,坐在了童白松对面的沙发上,金裁缝坐在他的旁边,右边的独立沙发上坐着王美兰。
还没等王美兰和金裁缝开口,方城先说话了。
“老童,有没有受伤?”方城看着童白松,关切地问道。
童白松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漠然的眼睛看着方城。
他的眼神在说话,只是方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方城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好说。
“方经理,我把童白松安置在这里,是不是要比同福里安全多了?”王美兰一脸的笑容。
“想不到杰弗洋行既是美国人办的公司,里面的人员却全部是你们中统的人。”方城苦笑着说道。
“不错,这里就是中统上海站,前任站长你也认识。”王美兰愈发的得意,能够把秘密守到自己的对手最后才知道,这的确算是很成功。
“关候亭!”方城摇了摇头。
“是,关候亭。”
“现在应该是你了吧?”方城偏过头,看着王美兰。
王美兰眼神愈加的得意,她有这个资本露出这样的眼神。既接手了中统上海站,又是大公子跟前的红人,两条船,她都踩得很稳。
“踩两条船,容易翻哪……”方城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美兰顿时笑得梨花带雨,眼眶里似乎更加晶莹。
“温庆河死心塌地踩一条船,结果怎么样?”王美兰的脸上依然笑容灿烂,眼神里却带着丝悲愤。
仇恨,果然还是仇恨。
方城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金裁缝,戏谑地说道:“你们王站长请我来,是让我把童老板带走了?”
方城直奔主题,他当然知道中统不可能把童白松交给自己,只是他心里很疑惑,敌人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像上次秋月枫带出胡为东一样,犯同样的错误。
上海警察局为何会轻易地把童白松交给中统,难道军统那边的秋月枫会轻松答应?
正身威坐的金裁缝微微地向方城欠了欠身,狡黠地说道:“把人交给方先生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金裁缝看了看王美兰,方城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金裁缝,眼里似乎有了别样的光彩。
金裁缝的话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才这个微微的动作。
有些习惯,刻在骨子里,不经意间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王美兰突然接过了话。
“方经理,我曾经说过,中统上海站和你可以合作,只要童老板指证杜宇生通共,然后写一份悔过书,等事办完了,你随时可以带他离开。”
方城笑了笑。
“你们认为只要童白松指证了杜宇生,就能扳倒那位局长大人?”
“那就是我们的事了,共产党就不必操心。”王美兰笑着说道,语气却有些强硬。
方城看着面前的童白松,一脸平静。
“老童,你认为呢?”
童白松还是面无表情,轻轻地往后靠了靠,淡淡地说:“他虽是我大舅子,却也是我们的敌人,打击敌人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童白松的态度已经明确,方城心里顿时一喜。他的态度既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也是杜宇风想要得到的。
方城心里很清楚,杜宇风故意把童白松的行踪透露给秋月枫出来,就是让他出卖杜宇生。不,不是出卖,是诬陷,是栽赃。
杜宇风既让童白松作为中统和军统争夺的棋子,拖住两股势力的骨干人员,又让延安方面的方城为救同志深陷其中,脱身不得。
最精妙的是,童白松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来拒绝王美兰的提议——指证杜宇生。
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
方城看出了里面的玄机。杜宇生是不是通共,大家谁都很清楚。
中统拿童白松的供词可能暂时对杜宇生来说很麻烦,一旦姓戴了倒了,中统又会拿这玩意来清算杜宇生。
这个时候,真正麻烦的人是叶秀峰、王美兰他们。
军统的局长倒了,中统借机铲除他的残余势力,理想很丰满。
可是,蒋家父子会同意吗?又让一家独大,再竖一个尾大不掉的秘密机构在身边?无非是姓戴的变成姓叶的。
杜宇生有没有通共,不是单凭童白松的一纸供状就能证实的。加上杜宇生递上去的投名状,那父子俩会相信谁?说不定,这份供状还会成为中统高层迫害同僚的证据。
方城微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