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着一个人,可不是那位追命夺魂的月小姐又怎的。
他看呆了,脱下帽,微微点了个头。但眨眼美人就不见了,窗口空空如也。
他不知道的是,七小姐房里的仙女们已经魂飞天外,她们横是想不到司马被电话拒绝后,竟然直接找上门来,真是不讲武德。
她们隐在帘后,吓得花枝乱颤。
七小姐说:“要露馅儿了!要露馅儿了!”
钮静文也惊慌无措,道:“这司马当真色心如狼,他若是跟八少爷打听起来,分分钟完蛋!”
司马若只是小姐们招来的倒没什么,坏就坏在他其实是被月儿招来的,可月儿是戎家的三少奶奶,这要是给八少爷给戳穿,戎公馆得炸!
小姐们胆子吓细,完全没有了玩弄司马的心思,决计赶快设法收拾残局。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们一个个杵着腮帮子,死活想不出个法子来。
月儿也着怕了,但若如此放弃,调查又将陷入止步不前的困境,她不想就此终止与司马小楼的接触,但既然小姐们打消了念头,她也不好显得太过主动。
窗外传来五小姐的高跟鞋声和斥骂丫头三三的声音,七小姐不知怎的眼睛一亮,说:“有了!”
众人看向她。
她道:“给他放一枚烟幕弹好了!”
见众人茫然不解,她详细道来,原来,她想到以五小姐的丫头三三为替身,打一次马虎眼,不叫司马把月儿的身份疑心到三少奶奶上面去。
不过九小姐闻言却说:“何消这么着,没的又要多一个知情人,其实细想想,你那位北平的姨姐名字里也带着月字,这个谎应该没那么容易破!”
七小姐道:“话虽这样说,究竟稳妥些不会差!”
其实七小姐所虑完全不是多余,司马这日到家后,就有跟班由戎公馆的下人口中探回消息,说:“戎小姐们向日同行的女伴确然有北平来的亲戚,不过另有一位绝色美人常常相伴,这美人不是别个,乃是戎三爷的爱妻。”
司马听了倒也没有深想,再也想不到小姐们算计他。
倒是马空山存了份小心,说还是仔细打探打探为上。然而正要发动人马去打听,却遇见了戎家小姐们。
这种遇见当然是七小姐成心设的局,听说司马去西郊公园骑马,特特率众赶了去,也没有刻意寻过去招呼,只信步闲走,三三夹在其间不明究里,一径只管撕着手中绢子。她本来相貌十分水秀,又给小姐们精心装扮一番,愈发出众了,从后背看去,窈窕纤细,好生袅娜。
司马不由就入了圈套,骑马从后面上来时,很快认出前面婀娜一片的女儿班乃是戎家小姐们,再一细看,有一个背影十分软款,立刻有些激动,想那必是月小姐无疑。
不过他的架子倒是端得很稳,他乃风月惯家,情场上向是进退裕如,等闲女子是与他较量不得的,用不得三五回合必要败阵。因为深谙情场要领,晓得男人不能低了身段,故停马不前,先着马空山打头炮去观望一番,回来再做计较!
马空山爽利滚鞍下马,抱了外洋舶来的望远镜,操小道去窥探,过一时擦着汗回来,悉数报告说:“乃是一行五女,丑俊不一、长短不齐,静小姐手里拈着个绿草帽、九小姐攥着块红手绢、七小姐怀里抱着只白毛狗,连人带狗,共计六众。”
又说:“面生的那位美人不是戏园子里所见的白娘子,是另外一个,不过也颇有几分颜色。”
司马小楼登时扫兴,没心情去跟七小姐招呼,拔转马头拐了偏径而去!
七小姐起初已经知觉他在身后随行,不成想久久不见近身,一阵胜似一阵着急,终于忍不住,装着理鬓,转回头去看。
红日当空,树静风轻,哪里还有什么司马大少!
她不由气得跺脚,“那呆瓜居然没有认出咱们!”
钮静文等人闻言,也就美人回眸,纷纷转脸回顾,一条浓荫大道上果然空空如也。众人都扫兴,又拐弯走上另一条侧道寻觅,仍不见人踪。七小姐干脆没有心情走了,将怀中叫‘挠挠’的白毛狗往地上一掼,使手绢掸了掸旁边的露椅,将手绢在上面一撂,坐下了。
除三三恭恭敬敬立着而外,其余一干人都偃旗息鼓,钮静文也掸了掸露椅坐下,九小姐扶着一株老柳,使手绢哗哗地扇着风,想这七姐姐也太过浪漫,竟兴起摆布男子的念头,到头来落得个担惊受怕,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凉快看场电影哩。
正在心灰意冷、花颜黯淡之时,忽闻得密林中传来隐约如轻雷般的响声。
“是马蹄声。”七小姐话未落音,六小姐九小姐等人忙忙理鬓整衣,还是慢了半拍,一骑膘肥体壮的纯种英国马由花木掩映的夹道上穿花渡柳迎面而来,那马跑得并不快,却触得小径两侧花瓣如雨,纷扬落下。那骑手一身麂皮骑装,矫健前进,及至望到她们,一个急扯缰,远远勒住了马,倒没想到她们也拐上这条道来。
七小姐慢条斯理,抽出帕子在身上掸了掸,将‘狗挠挠’重新抱起,抬头时,只见司马骑着马远远从东来,却是不紧不慢好生闲在。
这公园本来就美得如同皇室林园,偏他夺目非常,乍一看倒有些不敢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