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思索着道:“回头想想是有可能的,大概在端午前后,那时候救国社被57号围剿,我的印象比较深刻。”
月儿闻言振作,提示道:“茹晓棠曾经跟我说,57号围剿救国社导致救国社全员逃亡,她当时也被裹挟,跟着阿来和吴曼丽离开了上海。后来危机解除返回的那天,她发现五金铺里有陌生人留下的烟蒂……”
她的这些提示非常管用,三少爷说:“对,是那段时间,当时我发现冀先生有异心,派人暗中留意他的动向,发现他和司马玦有往来。而当时57号追缴极严,冀先生行动受限,公开与人勾兑十分危险,如果他和司马约见,势必选择他认为最安全最隐秘的地方,那么很有可能是五金铺。而你说的那个‘老绅士’,有可能是司马玦的亲随。”
“司马玦?”月儿喃喃道。这个人,之前被茹晓棠反复提起过,是个船业大亨,万想不到这条线索竟会指向他。这是个不小的收获。
三少爷离沪后,月儿沉心思索目前的调查方向,有二:一是伺机接近司马,只是那种大商人行踪保密,随从众多,难以靠近跟踪,而三少爷之前虽与司马有过商务往来,但因为冀先生的搅和,二人现在的关系有些晦暗难明,她无法请三少爷帮忙,只能自己寻找契机。二是寻找澹台监听过的电台,这一点现在更容易操作,可上次的偷窥者没有找到,她的行动就必须谨而慎之,力求避开暗中的那双眼睛。
为了不暴露电台的藏址,她每次行动都要等到午夜两点左右,举家上下全部如梦后,才拿着钥匙和锡烛台往隔壁那幢小楼潜行。原本计划让奶娘陪她,给她壮个胆,但考虑到自己的隐秘已经连累师兄失踪阿潘丧命,便不想再牵连别人进来,午夜漆黑,她很怕,但她必须咬紧牙关坚持去做。
怕和胆小不是最难以克服的,最焦心的是电波寻找的难度。澹台离开前把四部电台的调频按钮全部复位了,毫无疑问他是为了防止别人循迹监听,但月儿也因此寻不到痕迹了,她夜夜端坐在地下室的凳子上,带着巨大的耳机,聆听着滴答的电波声,除了屡屡收到无线电公司的音乐之外一无所获。
时间不觉又一个月过去,转眼冬至节气到了,月儿沉不住气了,她觉得无头苍蝇一般夜夜在无线电海洋里捞针是不会有结果的。必须回头去研究澹台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但澹台留下的只有四部电台和一只用来抄录的空白记事簿……简直查无可查,进退维谷。
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是自己不够专业,想起和四爷同居的那一年时间,听说过许多57号的秘闻,他们的特务人员甚至可以通过一根头发丝推理出至关重要的信息要素。
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心绪不宁,越想越焦躁,要不是奶娘进来提醒她去上房请安,她会一直坐在梳妆台前生根。
戎家虽是大宅门,但规矩并不多,平日各房少爷少奶奶小姐们各过各的,只有过时过节才会聚一聚,大宴倒也未必开,请安却是不能免的。
月儿换了衣裳往上房去,三少爷不在家,一位小听差打着水月灯在前引路。
前楼灯火辉煌,戎老爷正在宴客,整幢楼仿佛一只巨型灯笼,红彤彤地吐着光芒……
戎公馆很久没有这样煊赫了,小听差说自从四爷大婚典礼发生枪案之后,除非重大节日或者子女婚庆,家里不允许随意邀请外人进来聚会,今日便是因为戎家讲究‘冬至大如年’,才有此盛况。
月儿心不在焉,想着自己的两个调查方向皆无进展,实在令人心急。
走到前楼门厅后,小厮退下了,一个名叫凤芽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地引月儿进去。
主楼宴会厅传来的笙箫歌舞之音沸腾盈耳,而老祖宗冷氏的房间想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静室,刚刚迈脚进去,外面的笑语喧哗就消音了。
冷氏不算高龄,却向来穿旗装,看着十分庄严隆重,偏又昨日伤风,精神大不好,此时面无表情地坐在高高的红木大椅上,象西太后一样戴着又长又尖的金指套,听到月儿进来,并不抬头,缓缓呷着仆役奉上去的牛奶。
月儿按规矩行大礼,磕下头去,面前是粽子一样裹缠严实的小脚,一切都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朽沉闷。直想着赶快离去。
她近来因为熬夜的缘故,消瘦许多,偏奶娘给她穿了彻底的绸帛,愈发显得小身子弱不胜衣,可是那种出世风流人所未见,依旧是美的惊天绝艳。
冷氏却不能喜欢她,水嫩是水嫩,可身上透着与杜明月一样的那股劲儿,看着就伤心。
老太太摆摆手让她退出,让旁边的小姐们也退出,说自己乏了……
月儿晓得老太太不欢喜自己,每次来都十分不过意,其实她在戎家生活的整个过程都是愧疚的,有时候想想,三少爷仿佛是特意为了她消除心中的不安才让她帮忙打理账务的,她前段时间给三爷揪出三十万白洋的贪污案,三爷很是大张旗鼓地当着账房和经理人面称赞了一番,但其实三爷偌大产业,几十几百万的贪污司空见惯,三爷愣是极力地树立她的存在感,不可谓不细心,是个体贴的好男人,待到一切真相大白,她觉得这试婚或许也可以成真。
她心事重重地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