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被一击毙命,死状堪称凄惨,四人神态更是各异。仙府高门直耸入云,精雕细刻的柳叶细纹无处不在。从不芜凝眸,视线上移,果然在层台累榭上空看到了飘荡的青色仙府禁制。
酒楼里的那些法阵多则多矣,可眼前这个,才是她要小心应对的。
一入府门,鼠婴浑身血肉一颤,瞬息之间被打回原形。他半点也不敢张扬,可怜巴巴地缩在明有河怀里,双眶中没有瞳孔,却能看出他恹恹蔫蔫,精神不济。安问柳高居殿中,半数青丝藏于冕内,高冕之上,金线绕行。
一一她的府主之位,是在灵山受封。
从不芜对这些金线何其熟悉,但她从未听说过此人。“问柳"二字,闻所未闻。
冕上珠链自耳后绕过,垂落胸前,安问柳既是一城之主,自然矜贵不可方物。
从不芜百年所见,安问柳是第一个将金与玄穿得这样好看的女人。
她杏眼长眉,年岁很轻。
但眉锋太利,极有压迫感。
安问柳对明有河、斐禁混不在意,锐利眸光直直锁紧丛不无。
找出头目的眼力,她还是有几分的。
“今日灵童来报,庙堂弟子灵玉碎了三个,这是从未有过的。”
安问柳声如清泉,鼠婴听清楚她说了什么,马上阖上眼睛,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他黄泉路将近了。
安问柳轻缓话音,又道:“诸位既是自竹林前来,也算与我有些渊源,不妨将此事原委说与我听,若其责在他们,便是我管教无方,御下不严了。”
从不芜站得比她低,视线却是平视而去。
她分外冷静从容,从红狐狸到柳仙长,连带食鬼酒楼,一齐长话短说。
安问柳静静听着,末了,露出一丝笑。
“原来如此。”
她摘掉玄色手衣,露出细长洁白的手指。
安问柳似乎对丛不芜很感兴趣,仍旧对着她的视线,一指轻勾,勾来一缕游魂。
柳仙长的幽魂只有薄薄一片,腿脚汇作一团,浮荡在安问柳近前。
依旧是熟悉的阔面吊眼,眉心一个血窟窿,让他看起来更加有伤风化。
游魂欲作跪地之姿,安问柳轻轻摩挲指尖,它便大口一张,扭曲着脸面,沧然散去了。
安问柳捏碎了柳仙长的残魂。
明有河看在眼里,好一个下马威。
安问柳绝非善类,他不动声色向丛不芜移了几寸。斐禁总是游离又存在,此时连呼吸也微不可闻,仿佛浑然没了存在。
“仙门不养朽木。“安问柳缓缓起身,“让诸位见笑了。”厚重的垂幔落下一层阴影,恰好覆住她的眉眼。“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从不芜:“无可奉告。”
“哈。“安问柳笑出来,又说,“你有此等慧眼,不为仙门效力,当真屈才。”
从不芜不接话,反而道:“柳仙长应该与你关系匪浅。”安问柳细细打量着她,清晰道:“不错。但他只是在我近前伺候,算不上正式子弟。”
那就是心腹肱骨了。
从不芜细道疑思,“柳仙长只剩最后一残魂,投胎只能轮回畜生道。此人如此丧尽天良,生生世世为人鱼肉,不是更好吗?”
柳仙长贪心不足,给他一个痛快,是便宜了他。安问柳从她的话里咂摸出一些不甚明显的咄咄逼人,于是收起居高临下的审视,薄唇微启,冷哼一声,简单道:“蠢材。”这就是答案。
从不芜知道她是在骂柳仙长,不禁扬了扬眉。安问柳像是站够了,也看够了,对丛不芜失了仅有的兴致。她复又坐下,道:“我说怎么总不见她来。”这个“她”可以听出些许眷恋,从不芜大概猜到了是谁。一时间,她的心绪有些微妙。
安问柳:“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她像是被气到了,只是身居高位,发作起来也并不显山露水。
从不芜闭口不言。
明有河敛目谨思。
安问柳两手在腿上交叠,问道:“竹西知道你们入城吗?”从不芜:“不知。”
安问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分不清她对“不知"两个字是满意,抑或不满。
好半晌,她才道:“不知便好,这等闲事,还是不要烦扰她了。”
殿内寂静无比,气氛愈发诡异,脉脉暗流涌伏,从不芜身上的铜钱在隐隐躁动。
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按上一枚铜钱,从不芜心头划过一丝难言的晦暗。
安问柳:“你们去了靳氏地界,想必也晓得一些问鹊前尘了。”
“没有。"从不芜说,“我们一无所知。”这不是诳言,她是当真不知。
靳氏,酒楼,黄花,柳仙长,桩桩件件如乱丝满地,从不芜还没理出头绪。
“哦?"安问柳显然并不相信,谛视道:“若如你所言,上一任府主姓靳,你是从何听来?”
从不芜简作斟酌,回答她:“一只兔子。”“兔子?“安问柳不解。
何方高人也好,冤犯拦路也罢,她独独没料到会从丛不芜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从不芜扯出一点笑:“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海。”“原来如此么……”安问柳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