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百酉阳兵的身上的装备,比蓬东堡那一战时好了太多。袭击蓬东堡时,这些酉阳兵们身上大多没有穿甲,只有布衣。然而经过一年的四处劫掠,他们身上已经换上了从各地卫所兵、民兵手中抢来的皮甲、札甲等,一些没有分到甲胄的士兵也学着山中苗蛮穿上了自制的藤甲、竹甲等。
酉阳兵们虽装备杂乱,队形却十分严整,作为在四川仅次于石柱白杆兵的战力,即使被围困了这么些日子,临战之时,士气依旧旺盛。
更重要的,这一战如果失败,迎接这四百酉阳兵的就是死亡的命运,因此这四百人无一人踌躇退缩。在肖刚的指挥下,他们组成楔形阵向红字营发起了队列冲锋。
“刀牌手护住两翼!长枪手护住中军,摆两层枪阵!”吕涣真见叛军队伍严整地发起了进攻,立刻随机应变,下令变阵。
临敌变阵,非训练有素之兵不可为之。然而受过严格训练的红字营早已深谙队列变换之法。敌人距离阵型还有五十步时,她们便完成了变阵,举枪等待。
“保护秦将军!”两军即将碰撞之际,不知谁这么吼了一声。随后便是一片金铁交击、血肉碰撞的声音。叛军的楔形阵以刀牌手开道,一头撞上了严阵以待的红字营枪阵。血肉横飞之中,惨叫声有男有女,显然两边都在这一波冲锋中产生了伤亡。
“杀呀!”叛军前锋拼了命地要冲破红字营的阵线,而红字营的长枪手们则如同往常训练的一般,丝毫不犹豫地向前戳刺。这一刻,一切在校场上练习过的精妙技巧都不管用了,只剩下了人类本能中的杀戮动作。
在两层枪阵后指挥的吕涣真能看得出,红字营战兵全员装备棉甲,因此伤亡比肖刚的叛军要小。第一波冲锋加上两边前排士兵的肉搏下,叛军已经伤亡了三四十人,若换做寻常流寇,此时恐怕已经士气崩溃了。可是职业士兵的素养加上求生的欲望下,这群酉阳兵疯了一般地冲击红字营阵线。
第一排长枪手中,已经有好些人倒下。第二排长枪手马上跟进补到第一排队列中继续抗敌。终于,在目睹了眼前的一名红字营战士倒下后,吕涣真自己也上前补进了队列,参与到搏杀之中。
“吕姐姐!你来做什么!”站在吕涣真身旁的是奋力搏杀的张凤仪,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了第一排,搏杀到此时,胳膊已经有些颤抖了。
“我来跟姐妹们一道杀敌!”吕涣真长枪刺出,正中一个叛军的大腿,“咱们把贼人们逼回去,然后再一道杀了肖刚!”
“对!杀肖刚!”张凤仪精神一振,本来充满疲惫的双眼中,闪出了嗜血的光芒来。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红字营挡不住!”在阵线后方秦良玉急道,“祥麟,你快带你手下兵顶上去!”
“娘,我带兵去了,你身边没人护卫可怎么办!”马祥麟看见眼前的局势也无比焦急,可是作为秦良玉的贴身护卫,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不敢擅自离开。
“笨!要是红字营顶不住了,你手下这区区四十个人能做什么!”秦良玉骂道,“你娘打了这么多年仗,还能让这几个贼子伤到了?快去,真儿那边快要不行了!”
马祥麟往中军看去,吕涣真已经亲自加入了搏杀,红字营已经与叛军陷入了苦战。
“弟兄们,跟我来!”马祥麟一咬牙,带着手下四十军士提枪就走。
“死!”吕涣真用枪上铁钩划开了一个叛军的喉咙,这是这场血战中她斩获的第四具尸体。
而吕涣真身边的另一个长枪手却没有这么好运,她长枪刺出,扎进了眼前一个叛军的肚子,一时间拔不出来,而那叛军则拼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腰刀砍进了这名红字营长枪手的面颊。
除了中军的吕涣真和张凤仪。在两翼,乙队管队沈玉奴,丙队管队梁金花、丁队管队李凤娘和戊队管队周来娣也都亲自投入了战斗。不论是肖刚的叛军还是吕涣真的红字营,现在都是拼着全军覆没的决心在战斗了。
就在这难解难分的关键时刻,马祥麟带着那四十军士,从叛军阵型的侧翼杀了过来!
“以正合,以奇胜”是古代战争中屡试不爽的取胜手段。作为将门虎子的马祥麟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在西方军事史上,这个战术被形象地称作“砧锤战术”。此时,吕涣真的红字营是铁砧,猛攻红字营阵线的肖刚叛军是铁砧上的熟铁,而马祥麟则带领手下四十人绕到了叛军阵型的侧面,变成了给予致命一击的铁锤。
“冲啊!”马祥麟身披银甲,一马当先扎进了肖刚的军阵,那四十名重甲军士随即跟进,本来就陷入苦战的叛军顿时腹背受敌,队形大乱。
“就是现在!”吕涣真看准了这个机会,大声叫喊道,“红字营,冲锋!”
叛军们没料到,苦战多时的红字营竟然发起了反冲锋,他们的楔形阵彻底瓦解,叛军们四散开来,各自为战,朝着各个方向想要趁着混乱杀出去。
“休要走了肖刚!”秦良玉戳死一个慌不择路跑到自己身边的叛军,“那刀疤脸的就是肖刚!”
混乱之中,肖刚在几个死忠护卫的保护下想要杀出去,吕涣真和张凤仪哪能让他就这么走脱,她俩早就盯上了肖刚,挺枪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