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听到人在后面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叙白刚才还有点不确定,如今仔细观察一遍,才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傅倧受了很严重的伤。
上午谢叙白才见识过对方的自愈速度,玻璃渣扎进皮肉,眨眼间就能恢复如初。
如今血腥味不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伤情。
试问在这所医院里,除了规则反噬,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位高权重的院长?
傅倧怪异的没吭声,安静地往前走,半晌才意味不明地道:“你的眼神比那几个老家伙好使,怎么看出来的?”
“胳膊,脚步。”谢叙白回答道,“你的手臂有明显往外伸的趋向,手肘内部应该有伤,让你不敢贴在体侧。脚步一轻一重,伤在跟腱还是脚筋?”
傅倧猝然站定,回头看向谢叙白平静自若的脸。
……不出预料。
那张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关心担忧,有的只是淡淡的探究。
于是傅倧扯唇,不咸不淡地说道:“全错。”
说完,他拉起自己的衣袖,让谢叙白看向手肘。
除却皮肤惨白得可怕,隐约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上面一丝伤口都没有。
傅倧轻嘲:“看来我得收回眼神好那句话。建议李主任配眼镜的时候你跟他一起去,没准店员看你们一家老小不容易,打折做活动再搭个买一送一。”
谢叙白瞄他一眼,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在对方手肘内侧狠狠一按。
换作平时,傅倧连头发丝都不可能让人碰到。
但他今天伤势惨重,外加失血过多,竟然一时间没能躲开谢叙白的触碰。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皮肤上一按,像破开某种障眼法,顿时按出好几个狰狞的血印子。
印在惨白的肤色上,分外触目心惊。
傅倧浑身一震,脸色煞白,忍了又忍才咬住后槽牙没吭声,将手臂快速缩回去。
半晌,质问的话从齿缝里挤出:“你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吗?看到什么都要手欠捏一把?”
谢叙白本来还在斟酌言辞。
但看见傅倧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嘴里自然而然地吐出一句回应的话:“三岁小孩都诚实,确实做不到像您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向来只有傅倧呛别人的份,他万万没想到谢叙白居然还会还嘴,眼睛溜圆瞪着他。
谢叙白淡然视之。
同时不留痕迹地摩挲了几下手指上的血液,温热粘稠,触感鲜明。
原本他想,不管傅倧和吕向财达成什么协议,又是什么关系,既然好处被自己拿到手,那么他就会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会坐稳这个位置,同样也会拿回吕向财的心脏,为此不吝向任何人展现自己的锋芒。
既然傅倧没有在谈判桌上留下他的位置,那么他就自己在桌子上劈出一个位置,还要紧挨在傅倧的身边,时刻盯准对方可能露出的破绽。
直至傅倧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甚至比其他几位主任更快赶到事故现场。
那不是幕后主使会用的语气,除非对方在撒谎和伪装,试图撇清关系。
可又没法解释傅倧今天遇到的变故,和突然增加的伤势。
诸多怪异之处交织在一起,让谢叙白直觉事情不简单。
不过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傅倧暂时没有害他的心思。毕竟今天早上,也是对方提醒他,带教老师在给他上眼药。
谢叙白继续道:“不提手肘上的伤,您的脚踝肯定不能长时间站立。您一言不发,难道打算和我一路走回家?”
傅倧知道谢叙白在用激将法,关键是这话茬还没法接。
谢叙白猜得没错,他的腿受了伤,不止是跟腱脚筋,还有小腿腿骨。
但他同样看出谢叙白也是强弩之末,毕竟没有哪名医生能在治疗一天病人之后还能精神抖擞,皮笑肉不笑地道:“要不我先带你去商场,一起买根拐棍拄着走?”
“多谢好意,应该不用。”谢叙白忽然往后招了招手。
身后传来“嘀嘀——”喇叭声,傅倧霎时回头。
白色车灯炫目刺眼,一辆高档小轿车正停在路口。
后座的狗子平安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冲着青年兴奋地吼:“汪呜!”
这么晚都没等到谢叙白回家,江凯乐也跟了过来,见状陡然松口气,喊道:“老师,您吃过晚饭没有?我给您打包带了点吃的!”
被吕向财叫来接人的司机老张为他不忿:“谢先生今天怎么样?您这进的什么医院啊,加班到这么晚才放人。”
毫无征兆的,傅倧变成了孤家寡人的那一方:“……”
谢叙白挨个应了他们的话,微笑发出邀请:“院长要是不介意,不如坐我们的车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