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倧的出现在谢叙白的意料之内。
只看围观群众的数量和反应, 就知道他闹出来的阵仗不小。傅倧能感知第一医院发生的所有动静,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对方现身的时间很不对劲,上午引起的骚动, 直至广播发出宵禁警告才过来兴师问罪?
谢叙白没忘记今早一进医院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 间接说明傅倧绝不是个疏忽大意的人。
所以是什么牵制住了对方?
傅倧见谢叙白虽然停了下来, 却似乎隐忍厌烦, 一直背对着他不吭声, 当即眼色一暗。
因他刚才冲动喊出一声, 亮红的警戒线立马如附骨之疽刺入视野,脑袋和耳朵阵痛不绝。
傅倧置若罔闻, 没有情绪起伏地开口道:“我和谢主任有事要谈,你们先走。”
其他主任心思各异, 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
傅倧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谢叙白只是相处一天的同事, 孰轻孰重他们当然分得清。
不过,身为贡献卓越的老主任, 同样也能在医院各科室扛起一片天……傅倧这样旁若无人地赶人, 是不是有点不太把他们放在眼里?
李主任脸皮拉长。
头顶乌云遮盖月光,林荫道顿时被一片昏暗侵染。
老人浑浊深邃的眼珠子径直盯看着门口的中年男人,眼白的部分一点点变黑,像无光且深不见底的漩涡,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让人头皮发麻。
李主任:“先别说其他事。我只想问问您,上午异化分区发生那么大的事故, 所有医护人员胆战心惊, 防卫科全体出动, 闹得沸沸扬扬。”
“可您身为院长, 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一整个白天不见踪影,这像什么话?”
一边是朋党比周的主任医师,一边是大权独揽孤高自许的院长。
两方人龃龉已深,从来没有和谐融洽的时候。
在李主任质问声脱口的那一刻,气氛一秒变得剑拔弩张。
对方质疑合理,【规则】立即生效。
傅倧感受到的刺痛感倏然加剧,手背上暗紫色的青筋一瞬间绷紧暴起。
他扯眉瞥向李主任,慢条斯理地反唇相讥:“李老,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你是不是该抽空配副眼镜?”
“出事的时候我比你们更早赶到谢主任的诊室,几位老眼昏花看不见,难道还能怪我?”
李主任脸皮抽搐,怒目:“你什么——”
傅倧眉梢一挑,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硬生生截断他的话茬:“动怒容易伤肝脾,劝您少发脾气多喝水,来气的时候去运动,不要高血脂还没治好再来一个高血压。”
“也不用担心上午的事故,我一定会彻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说着,那道冷若寒霜的目光缓缓移至周主任的脸上。
周主任心里一咯噔,暗想院长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也在怀疑他吧?
不对啊,难道不是院长想害谢主任,真的有人在背地里搞鬼?然后他的嫌疑最大?
周主任越想越心惊,后背不受控制地冒汗,双腿直打哆嗦。
傅倧移开视线:“最后一件事,下次遇到这种重大意外,第一时间通知我和防卫科,省得各位老胳膊老腿跑过去,累着身体不说,最后还得和谢主任的尸体一起唱凉凉。”
后半句话刺得众主任一哽,刹那间心头火起。
傅倧全然不给他们再开腔的机会,冷眼扫向谢叙白:“还在那愣着干什么?”
谢叙白转向各位主任,露出歉意的眼神。
几位主任权衡利弊后压下怒火,对他和蔼可亲地说道:“没关系,你去吧,院长不会拿你怎么样。”
听着这副同仇敌忾的语气,傅倧差点气笑,箭步走出医院大门。
没几秒钟,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方才脸色稍霁。
他侧过头,似笑非笑地对追过来的青年说:“你说我这个阶级敌人出来的时间是不是正正好?”
傅倧接手院长的时候,医院里拉帮结伙、排除异己的恶习已然成风。
好好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医院,乱得像宫斗剧现场,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派系林立犹如蛛网。
别看几个老家伙平时表现得慈眉善目,上一位主任被他们联手挤兑走的时候,那可是一点余地都没留。
以至于在竞争异常激烈的第一医院,特异科主任的席位竟然能一空好几个月。
谁都想要往上坐,又谁都不敢往上坐。
空降的谢叙白,宛如丢进死水潭里的一颗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原本该和上一任遭受同样惨烈的打击,谁想到谢叙白锋芒毕露,展现出强大的实力,强势镇住一众宵小。
好巧不巧又有他突然出面,刺激得那些老家伙直接把谢叙白归纳成自己人,准备联手对付自己这个“世界公敌”。
有那么一瞬间,傅倧很想祝福他们永结同心再创辉煌做大做强。
但他“高涵养”,忍住了。
谢叙白没有回答。
傅倧见他这么抗拒,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干脆轻哼一声,撇过头不再说话。
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