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围绕着钟离湲议论了这样久,而钟离湲却始终不曾理会半分,低敛了眉眼目视虚空,面容淡漠而平静。
不过,此时听女子说她如蝼蚁一般,她心下也不由得一叹。女子话虽酸,但说的何尝不是事实呢?失去了侯府的庇护,她虽然依旧是她,但钟离湲却是什么也不是,将举步维艰。
她姓凌,确切的说,她是凌潺,即使抛开一切华丽的外物,凭借她从小的刻意磨砺,她也有足够的资本生存下去。况且再大的困境都经历过了,难道还会被眼前的这点小劫所困不成?万事皆有漏洞,总会想出法子的。
面对女子这泛酸的话语,老鸨也不禁狡黠一笑,用眼角余光瞥了女子一下,轻轻扭着老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也不必嫉妒人家的身份尊贵,管她是何等身份,等明日踏上去倭国的路,那便是她‘好日子’的开始。你可见过将一只羔羊丢入一群饿狼中的场面?而矿区里那些饥不可耐的苦奴可比饿狼还要凶狠呢。”
包括钟离湲在内,这里没被挑中的人奴都将被分散贩卖到倭国的不同地方去,每年皆是如此,旧的苦隶累死,便又有新的穿越茫茫海域去替补上。即便是处在繁华盛世的时期,底层社会的昏暗,与其他时期比也总是出奇的一致,就如这些人的命运一般。即使是钟离湲也无法体会他们的痛苦,毕竟她是一个自始至终都身在上层社会的人。
而钟离湲要去的便是溱壹矿区,这可是钟离家的一大产业,一百多年前,因一场赌注,导致倭国的统治者输掉了这大把资源。只不过处在上层的人是无暇顾及与涉足底层之事的,就连云候自己,都未曾亲自去过,一直以来都是专人负责,每年只需按例查账便是。具体情况,也只有矿区的管事最清楚,这里面的水可不比君都中的浅。
老鸨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只因无意间将视线落到了钟离湲的发髻上,两眼闪出两道热切的光,情不自禁便又向前迈出了两步。
正当钟离湲不知这老鸨又要做什么时,便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发髻,待她抬头去看,老鸨的兰花指间正捏着一支步摇,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并发出感慨:“如此精致的步摇,阿母我倒是还未见过呢,瞧瞧这材质,这做工,价值定是不菲。”
只瞧了一眼,钟离湲便平淡地垂下了眼睑,根本不在意。不过,这支步摇所含的意义却有些特殊,是赐婚过后,延陵栈所送,算是送她的定情信物,只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那日也是梳妆准备进宫时,才被锞儿自作主张地簪戴在了她发髻上,此时倒是被老鸨拿了去。不过她觉得如此也好,省去了累赘,她只想保住手腕上的镯子。
“我看她是有几分痴傻,来了这么久,竟不哭不闹,就连如今抢了她宝物,都不知吱一声儿,谁会对一个傻子下如此黑手呢?”女子的话音娇俏,尽显一身的妩媚,趁老鸨不注意,伸手便夺过了步摇,“阿母,好东西你如此多,还会在意这么一支步摇吗?不如送我好了。”
“我的花魁小祖宗啊,你的金银珠宝难道还少?这得之不易的贵物怎就成你的了?”老鸨说完便要去抢。
结果那女子反应敏捷,一个旋身便踱着轻盈的步伐退了好几步,嘟嘴道:“阿母为何这般小气?这几年,我为你赚取的银子难道还比不上这支步摇不成。”
老鸨显得很不甘,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反驳女子的话才好,只好由了她。如今醉影楼还得靠这花魁撑着半边呢,可不能得罪了,得顺着其心意来。
女子收起步摇,掩鼻做出一副嫌弃模样,踩着蹁跹的步子款款向舱门处走去。待到门口,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住步子,回头问道:“阿母,待会还回醉影楼吗?”
“不回。”老鸨一挥手帕,答得随意。
“那好,我先回房了,刚好趁此补个眠。”女子打了个哈欠,嘴角随即又绽放出一抹狡黠的笑来,意味深长,“对了,阿母,嘻嘻,晚上可得注意你的宝体了,可别再同去年一般,早上耽误了回去的行程。”
女子这话逗笑了在场的几个壮汉,笑得不加掩饰,并且异常玩味。
见手下人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进行取笑,老鸨一时恼羞成怒,挥动手里的帕子,指着门口便是破口大骂:“你这小贱人!怎么与老娘说话的!当心老娘将你卖去倭国,有你好日子过!”
老鸨虽是干这行的,但也要脸不是。然而她的怒声换来的却是一个远去的傲娇背影,人家根本不怵她。
至于那几个壮汉,如若不是魁梧男子故意咳了几声,他们怕是都收不住笑。
瞧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木梯上,老鸨气得直跺脚,嘴角抽搐:“早知如此,老娘就不带你这小贱人一起来了!翅膀硬了,不仅夺老娘宝贝,还竟敢如此埋汰于老娘。”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老鸨也不再在钟离湲身上浪费时间了,移开步子,开始物色起剩下的人来,结果挑来选去,最终也只选出了一个中意的人来,加上前面选中的三人,也不过是四人,四人当中也只有三人算得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