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惯了,只是得到过温暖的人,总无法忍受失去的滋味。
“我……”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他知道,他的存在,就是长宁侯对谢云槿的一种背叛,尽管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向波澜不惊的男人露出惶然失措的表情,冯修竹心中谢云槿的重要性梁煊大致有了谱。
“我和云槿……”冯修竹努力组织语言,“我知道,我的存在是个错误,请您放心,属于云槿的所有东西,我都不会去染指,不论是侯府,还是长宁侯本人,或者其他,我只会是冯修竹,这辈子只姓冯。”
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冯修竹垂下眼眸:“我会去给云槿道歉,不奢求他能原谅我,然后我会自请外放,或者直接辞官,离开京城,永远不出现在云槿、不,谢大人面前。”
“做什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梁煊轻笑出声,“我私下寻你,阿槿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长宁侯在外面有个孩子,却没问那个孩子是谁,阿槿说,这不重要。”
一瞬间,冯修竹死寂的心中涌进一股生机。
见到谢云槿的第一眼,冯修竹就发现,自己对他有一种无端的愧疚,虽然不知道这种愧疚感从何而来,但他不反感,并且在相处后,真心实意想维护两人的关系,想保护谢云槿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云槿不利的意思,不知陛下是否相信,见到云槿,我总有种想弥补什么的感觉,可能是我前世亏欠了他许多,这辈子,要还够前世的债。”
冯修竹起身,跪下,恭敬行了一个大礼:“请陛下放心,若臣有任何对云槿不利的想法,臣……”
“好了,”梁煊阻止他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对他不利,否则,你今天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既然你不想要长宁侯之子的身份,那么,你永远只能是冯修竹。”
“是,臣从前、今日、往后,和长宁侯之间,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下去吧,不要在阿槿面前说漏嘴。”
“臣遵旨。”
冯修竹离开了,梁煊坐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贸然替谢云槿做决定对不对,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谢云槿都很看重冯修竹这个兄长。
前世……
前世谢云槿和冯修竹的相识比这个时间段晚一点,那个时候,皇后去世,他遭到背叛,被自己人陷害落到最困难的境地。
是阿槿,傻乎乎说,要去找他被陷害的证据。
他不知道阿槿是怎么做的,等他从被关押之地出来,铺天盖地都是,阿槿背叛他投入其他势力之下的消息。
他有很长时间没再见过阿槿。
阿槿的背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心性大变,行事更加不择手段,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他强行将阿槿关了起来。
他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清除掉所有阻碍,他想逼阿槿去看,那些背叛了他的人是什么下场,最终还是没忍心。
也幸好,没有忍心。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阿槿离开很久很久后,他终于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为了替他洗清冤屈,让那些人相信他是真的背叛了他,阿槿服用了离族的圣药。
那药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跌入万蛇窟,恐惧、蚀骨的疼痛能将人逼疯。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将人关了起来。
因为他没有见过阿槿发作的模样,一次都没有,可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他一次次梦到阿槿药效发作的样子。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发出痛苦嘶吼,恨不能以身代之。
他让那些人统统尝试了一遍阿槿的痛苦,但那又怎样?阿槿已经回不来了。
解决完所有仇人,他想去寻阿槿,他只希望阿槿能慢些走,等一等,是惊芜大师主动找到他,问,万分之一的可能,重新来一遍,他愿不愿意。
往后余生的每一天,他都在为这场重逢做准备。
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开创盛世,为的,便是用这份功绩换回一人。
幸而上天垂怜,他找回了他的阿槿。
两道意识融合,梁煊终于想起了所有记忆。
谢云槿半夜醒来,下意识想滚进熟悉的怀里,没人。
他闭着眼捞了捞,床上真的没人。
自从和梁煊发生关系,两人几乎每天都睡在一起,半夜找不到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难道天亮了?
谢云槿睁开眼,随便在床边捡了件衣服披上,往外走。
梁煊站在窗边。
不知在想什么,以往每次都像能预知到一般感受到谢云槿的到来,这次谢云槿走到他身后,都没注意到。
谢云槿从身后抱住他。
梁煊身体一僵。
“你怎么在这里,我醒了没找到你。”
带着睡意的小声抱怨从身后响起,梁煊放松身体,转身将人拥进怀中。
他抱得很紧很紧,犹如巨龙终于寻回丢失多年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