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跟我哥客气,他钱多着呢。”
如此笑闹了几句,万众期待的京城第一花魁,也总算踩着即将演奏至高|潮的琴声从帘内出来了。
和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她穿得极简单,头上身上也没有什么环佩装饰。
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因为她们作任何打扮,都能夺人心神,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在李师师出来的这一刻,整条汴河,包括沿岸的游人们,都一同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收了声,所有人都在看她。
河水东流,星天璀璨,灯火澜澜,一时间,一切的光好像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而她就在这番与今夜极不相衬的静默里,抬手甩袖,舞出了第一步。
那衣袖极长,但随她动作上下翻飞时,丝毫不见凌乱,反倒吸引着观者的目光,久久不愿移开。
如此盛景,说一舞倾城,着实不为过。
江容稍缓过来些后,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她这一声其实并不大,无奈这会儿各处都十分安静,只余琴声,因此她一开口,就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
就连坐在云台上弹琴的歌姬们,都忍不住朝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
赞李师师的舞跳得好当然没什么值得歌姬们稀奇的,但这赞美居然出自一个少女,就称不上常见了。
至少在这些歌姬们印象中,还是第一回。
江容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注意到台上的歌姬朝自己看过来,还举起面前的酒盏回应了一下。
再看云台中央,穿一袭红衣翩然起舞的李师师,在舞过了乐曲最激昂的部分后,也慢下动作,软了腰肢。
她几乎是对折了身体,反手去拈台上的凤仙花瓣,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就在半个呼吸之间,拈满了大半个手掌。
等她重新站直的那一瞬,手中的花瓣随裙摆一道飞出。
夜风袭来,将其吹散,偶有那么一两片飘到岸上,便立刻引得游人喜呼出声。
江容他们这边也飘到了几片,不过大部分都落到了水里,只有一片残了大半的,可能是因为轻,竟乘着风一路晃晃悠悠,落到了原随云肩膀上。
原随云今夜难得穿了一身白,肩头落了花瓣,便是在夜间也明显至极,叫人一眼就瞧了个明晰。
江易十分兴奋,他觉得这是运气好的证明,还冲他眨了眨眼睛,道:“看来我们之中,与这位师师姑娘最有缘的,反倒是对她的舞兴趣不大的随云。”
这会儿花好景好,气氛更好,顺着开几句玩笑,当然也没什么不好。
何况原随云也知道,江易说话,尤其是对他说话,向来不带恶意,纯粹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于是他也笑了笑,取下肩头的凤仙花瓣,放到了面前案上,再用酒盏一推,送到江容面前。
江容:“?”
他继续笑:“我看你一副准备往水里伸手捞的架势。”
江容意图被看穿,也不觉尴尬,反而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大家都在抢,我想着沾沾喜气嘛。”
他拿着酒杯,目光很温柔,道:“那我把我的喜气分给你。”
江容想说那就多谢你慷慨啦,结果第一个音节还没出口,眼前的繁华盛景就生了变。
原本稳稳立在水中的云台,忽然颤了一下,发出一阵几乎要盖过琴声的吱嘎声。
变故突生,台上的歌姬哪还能稳住心神继续弹琴,一个个面色发白,全乱了方寸。
一派慌乱之中,最镇静的,当属云台最中央的李师师。
她甚至没有彻底收起自己起舞的动作,就迅速出了声,道:“大家勿慌!”
倘若云台只颤了这一下,被她这一喝,歌姬们说不定就真的没那么慌了。
然而下一刻,就有人注意到她们脚下用来搭台的青竹,已经慢慢散开。
“云台要倒了!”
“什么!”
“救命啊……救命!”
“师师姐,现在要怎么办?”
所有这些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来的。
别说同在台上的李师师回答不过来了,就连台下的很多百姓,都听得一派紧张,跟着一同惊呼了起来。
江容坐在画舫上,看得心惊魄动。
只半个呼吸,她便下了决定,直起身一拍案几,从船上跃起,踩着水上的将谢未谢的菡萏,借着力一路掠上了云台。
混乱之下,有几个歌姬已经抱着琴飞快跳下了云台,落到了右侧的小舟上。
只是那小舟容不得太多人,剩下的人便是跑到了舟边,也没有立足之地。
李师师原是有机会下去的,但她让给了身侧泫然欲泣的歌姬。
让完之后,脚下的青竹一根根四散而开,往水中落去的声音也愈发响亮。
她知道,不消几瞬,这美轮美奂的云台就要彻底倒了。
而就在她做好了落水的准备时,她听到半空中传来一道清亮动听的声音。
那声音道:“师师姑娘,快把手给我!”
李师师抬眼望去,只见一片灯火之中,不知何时闯出了一道素白如流月的身影。
竟是个看着只有二八年纪的少女。